君拂嫵的尖叫聲不過短促的那麼一瞬就消失了,她捂着自己的耳朵,瞪大雙眼看着從臉頰邊散落下來的髮絲,銀白的長髮就那麼闖入視野,叫她幾乎失聲。
以前,也曾經聽說過,當一個人心血熬成灰,也許就會一夜白頭。
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會發生在她自己身上!
君拂嫵呆滯片刻,突然擡頭環顧四周,紫衣、青衣還有翠兒、風林他們都在,熙熙攘攘的滿眼都是熟悉的人,可她卻蹙眉:“玖凰憬呢?卿肜鬱呢?”
“卿公子傷到胸口,引發舊傷,現在正在旁邊的營帳休養着還沒醒呢!”翠兒輕聲道,伸手將披風披到君拂嫵的肩上:“小姐,是不是要去看看他?”
“玖凰憬呢?”
一雙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君拂嫵的嗓音清冷:“他在哪裡?”
話音剛落,所有人自發的讓出一條路,君拂嫵順着那方向,看見了站在營帳門口,神色哀傷的玖凰憬。
“你們先出去,我和他有話說。”君拂嫵輕聲道,自己撐着坐起來,看着一羣人走出了營帳,這纔將眸子轉向玖凰憬:“告訴我,那些黑衣人,是誰的人。”
她就不信,他堂堂楚朝攝政王,殺手盟盟主,甚至手上那麼多情報勢力,會查不出那些人的來歷!
“他們已經被關押在天牢了,我會將罪魁禍首千刀萬剮!”玖凰憬走過去,蹲在君拂嫵面前,伸手碰了碰她滿頭的銀髮,將她輕輕的抱住:“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沒能護住你們。”
甚至,若非他急於與君拂嫵和好,硬生生將小瑾瑜從楚城接過來,或許現在小瑾瑜還好好的活着!
“我要知道,那個幕後黑手是誰。”君拂嫵重複了一遍,每次玖凰憬不肯說出真相的時候,往往說明,那個幕後黑手是他們楚朝皇室的人,而且,還是至親之人!
從很早以前的楚茗辰就是這樣,但凡涉及到楚氏,他就不肯將事情的真相告訴她!可是,從前的一切傷害她都可以忽略不計,現在,死了的是他們的孩子,他們之間唯一的孩子!
瑾瑜還那麼小,剛剛六個月,還不會說話。她還沒有見過他幾面,還沒有哄他睡覺過,還沒有好好抱一抱他親一親他,更有甚者,瑾瑜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在分離中是怎樣的思念他!
就這麼小的一個孩子,純良無害,竟然就這麼、沒了?
這叫她如何接受!
若是可以,她情願死了的那個人是她自己!
玖凰憬看着她眼底的沉痛,心中更是抽痛,閉了閉眼,他張口:“是楚氏影衛的殘餘勢力。”
“楚茗辰的人?”君拂嫵擡眼注視着他:“告訴我,背後搞鬼的那個人,是不是楚茗辰!”
“我不知道,楚茗辰被我軟禁起來,不可能發出那樣的命令!”玖凰憬緊緊的抱住她,輕聲道:“你冷靜一點,這件事絕不簡單。十之八九不是楚茗辰做的,我們不要衝動,查清楚了再說好麼!”
“查清楚?查清楚!”君拂嫵掙開他,目眥欲裂:“你除了這句話還會說什麼?你不是楚朝的攝政王麼!你不是早就架空了楚茗辰的勢力麼!可是結果呢?我看到的是楚茗辰還在興風作浪,甚至,我兒子還被他害死了!”
她簡直都要瘋掉了!
這一生,她最大的寄託,愛得最深沉的就是這個聚少離多的孩子,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沒有理由卻無與倫比的深沉!
可是現在,連她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寄託都沒了,這叫她該怎麼辦?
玖凰憬沉默的看着她,突然道:“楚茗辰就在後山,我把他交給你處置!”
“還有那些影衛!”君拂嫵恨聲道:“所有傷害過我的孩子的人,我都不會放過!”
“好,不放過。”玖凰憬擁緊了她,感受着她幾乎用盡了力氣才壓制住的顫抖,她的憤怒她的悲傷他都清楚,所以,他能做的,只是放任她發泄!
“現在就開始!”
君拂嫵的牙齦狠狠的咬合在一起,由着玖凰憬將她帶出營帳,進了天牢。
天牢裡,潮溼的空氣中混雜着難聞的血腥氣味,顯然裡面的人曾經承受了不輕的刑責。
君拂嫵在太師椅上落座,獄卒已經自發的將幾個黑衣人帶上來,入目,是分不清黑色還是被鮮血浸溼的衣裳。
“你們說,是誰派你們埋伏的?”君拂嫵攥着自己的手心,強壓制住心中的暴怒,纔沒有一劍將他們分屍!
這些人,就是這些人!
就是這些醜陋的賤人,將他們圍殺在那個樹林裡,甚至害死了她的瑾瑜!
黑衣人咬牙不語,他們本就是皇室的死士,不論生死都不可能背叛皇室!哪怕……他們悄悄地擡眼瞥了眼站在君拂嫵身邊的玖凰憬,牙齦咬得更狠了。剛要低頭,卻被君拂嫵的滿頭銀髮怔住!
這個女子,就是傳說中妖媚禍國的女子,本以爲是個妖魅之人,沒想到入眼的卻是這樣孤冷清絕!
“好,硬骨氣!朕就喜歡這種人!”君拂嫵突然笑起來,長髮隨着她的笑從肩頭散開,襯得她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索命的修羅:“朕有一種刑罰,說起來也上不得檯面,想來你們還是禁得住的。”
說着,朝守在門口的青衣看了眼,青衣轉身取了一根鋼鞭,若是尋常鞭子倒也罷了,可那鋼鞭上面鑲嵌着銀針,窗外的照進來的陽光撒在鞭子上,亮晶晶的金屬光澤很是嚇人!
“這是銷魂鞭,只要你們中,有人撐過一百鞭子,朕就放了你們!”
話音剛落,滿室倒吸氣的聲音。
這種鋼鞭,尋常人能捱得住二十便已是極限,若是一百鞭……
簡直能將他們抽得皮開肉綻,甚至只剩下一架骨架!
“若是你們中,有人率先高發幕後之人,他應該承受的鋼鞭就由其他人分擔。”君拂嫵語不驚人死不休,此話一出,地上的幾個黑衣人臉色全都變了!
這是一場考驗心裡的戰爭,若是舉報,那麼或可安樂死;可若是嘴硬,卻讓別人將秘密說出來了……
想一想他們都是一身冷汗!
玖凰憬的眸子動了動,看向君拂嫵的眼神中多了一絲讚賞。
這種心理戰往往比單純的鞭打容易攻破人心,畢竟人心都是自私的,誰也不想受盡苦難而死!
鞭笞聲在室內響起,君拂嫵冷漠的看着地上的嘴硬的人,眼底透出冰冷的殺意。
若非這些人,她的瑾瑜不會死!
玖凰憬看着血肉飛濺的幾個黑衣人,錯開眼去看君拂嫵,他原以爲她會難過得不能自已,甚至會消極得忘了如何面對將來的生活。
可是她剛清醒的時候,剛得知瑾瑜沒了的時候,那種完全沒了生氣的模樣,那纔是真正叫他心驚的!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就被青衣罵醒,可那一眼,足以讓他寒了心。
那一瞬間,他才知道,原來比起她恨他,他更害怕她從此失了靈魂成了人偶!
那些黑衣人承受不住永無止境的鞭笞,爭先恐後的請求告密,可此時君拂嫵已經完全失了興趣,冷眼看着血肉飛濺,一個個鮮活的性命在血色中成了亡魂。
“下一批。”
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被換着花樣的打死,玖凰憬看着面前被鮮血染紅的地磚,神色冷清。
突然,外面的紅衣拎着一身狼狽的楚茗辰進來,將楚茗辰丟在地上:“廢帝帶到了。”
楚茗辰已經完全沒了曾經帝王的尊貴,被隨意丟在地上,看着滿地的鮮血,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擡眼,看着玖凰憬和君拂嫵。
“是你們!”
玖凰憬和君拂嫵竟然如此和睦,這讓楚茗辰大受打擊,一下子失了力氣,隨意的倒在地上,嗤笑:“看來,真的是天意啊!”
這樣都拆不散他們,看來天意也要他們在一起。他還真是,枉做小人!
“是你指使那些影衛圍殺我們的?”君拂嫵的嗓音冷得像地獄裡傳出來的,楚茗辰擡眼看着她,搖頭:“我都這樣了,你以爲我有多大能耐讓那些影衛聽命?說起來,影衛也並不是只聽我一個人的命令,對於攝政王也是有指使影衛的權限的。”
“挑撥離間?”君拂嫵站起來,俯瞰着楚茗辰狼狽的樣子:“楚茗辰,不管你怎麼說,今天,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我也沒想過你會放過我。”楚茗辰脣角苦澀,實際上,不只是今天,就連曾經每一次,他落到她手中,她何嘗打算讓他好過?
不過是今日完全沒了逃脫的可能罷了!
楚茗辰嘆了口氣,擡眼看着玖凰憬,突然笑起來:“看着親哥哥爲你頂罪,什麼感覺?是不是覺得這輩子哥哥欠你的全都還回來了?”
然而,玖凰憬並沒有理會他,只是看了眼君拂嫵:“這些事情,是非曲折我想你是知道的。”
頷首,君拂嫵轉眼看着地上的楚茗辰,思付道:“楚茗辰,你還記得以前我還是閒王妃的時候麼?”那時候的楚茗辰何其意氣風發,帝王尊貴不可一世!
也不管楚茗辰的反應,君拂嫵自言自語道:“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用那些俗物褻瀆?”應該從心靈上徹底擊潰!
就在玖凰憬眯了眯眼,楚茗辰心中大驚的時候,她曼聲道:“青衣,找二十個最髒最醜的乞丐來,廢帝要親自伺候他們!”
只有這種徹底折辱的方式,才能真正讓楚茗辰這種人崩潰!
君拂嫵脣角冰冷,誰讓她難過,她就讓誰全家都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