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護國的碧屍散,鳳大人聽說過沒有?”竺紫琴擡手,示意花薦和清蘿暫時退下,只留了沈榭。
“我以前道聽途說略有耳聞,今兒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碧屍散的厲害。”竺紫琴俯身仔細驗看着信箋和信封,忽而笑笑,“我多疑了,看來勾先生僅在信封上布了少量的毒粉,已很是手下留情。”
說罷,竺紫琴便伸手就要去取信箋,被鳳墨以手指格住,“你真能肯定信箋上沒毒?”
“你跟勾先生相識多年,都不曉他會用毒,也不曉碧屍散的特xing嗎?”竺紫琴擡眸看了鳳墨一眼,鳳墨的神情顯然不像說謊。
竺紫琴遂重新取過筷子,夾起信封,將信封略微湊近燈盞,輕輕轉動了兩下,“瞧着紙面上有似綠還青的反光沒有,那便是碧屍散,碧屍散從字面意思解,常會被誤以爲是屍毒之類,其實不然,所謂碧屍乃是指碧蝨,因極少人知道碧蝨究竟爲何物,逐漸碧蝨一詞便被以訛傳訛了,傳聞烏護國的荒漠黃沙中生活着的這種叫碧蝨的蟲子,約指甲蓋大小,埋身於沙土之下,以微小昆蟲爲食,尋常並不易覓到,製毒者只要收集碧蝨的蟲體到一定數量,曬乾碾成粉末,再混合其他幾樣藥物就能製成碧屍散,可惜碧屍散詳盡的配法據我所知,好多年前就已失傳。”
“失傳?”
“對,碧屍散固然厲害,可並不屬於致命之毒,加上碧蝨極難找尋,其他幾樣混合使用的藥材亦非同尋常,久而久之,這種既費時費力又無立竿見影效果的下毒方式便被世人遺忘和棄用了。”
“那……”鳳墨狐疑道,“清蘿會沒事兒嗎?你不是說……”
“不致命不等於沒事兒!”竺紫琴放下信封,“碧屍散是很特別的毒,中了碧屍散後若在五日內能服下解藥,蟲毒則不會對人造成任何影響,反之毒素可在人體內蟄伏上月之久才慢慢顯露其危害,那就是清蘿的反應,身體從某一部位開始,稍有碰觸即感針扎般疼痛,隨着時間的推
移,疼痛會蔓延會加劇,直至這個人因受不了痛苦而自戕了事,在此期間,若有解藥,疼痛可得緩解,然根據中毒程度的輕重不同,解藥的藥效長可維持數月至半年不等,短則只能抑制十來天的疼痛,於是要活下去,必須不斷地服用解藥,中毒者由此受制於人不說,就像我先前告訴清蘿的,人會慢慢失去行動能力癱瘓在牀苟延殘喘至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怎麼會這樣?”
“碧屍散的解藥到底是什麼成分恐怕只有製毒者本人清楚,據我猜測應該也是一種毒,靠着以毒攻毒來剋制碧屍散,長期服用,遺患無盡可想而知。”
鳳墨的雙拳慢慢團緊,指節在輕輕作響,“我馬上回一趟正玉山,先救清蘿要緊,有什麼話等我回來,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竺紫琴未語,目光卻掃向了站在門邊的沈榭。
沈榭本一直低垂着頭靜靜聆聽,此刻聞鳳墨要走,不由自主地擡身往門中間擋了擋。
鳳墨沒有察覺沈榭有異,他顯然是陷入了某種難以言訴的複雜情緒中,“告辭!”他向竺紫琴簡略地吐出兩個字後,便急急轉身,欲離開房間。
結果門前,鳳墨迎面遇上沈榭那頗有些倉皇失措的眼神,和擡手阻止他的動作,鳳墨方回過神來,“沈榭?”
沈榭側過臉,望着竺紫琴,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把解藥拿出來吧。”竺紫琴平靜地輕聲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家主子不會怪你的。”
“解藥?沈榭!”鳳墨愕然,“究竟怎麼回事!”
沈榭無奈,咬咬牙終於從懷內摸出了一隻小瓷瓶,“臨下山前,先生交給我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還說……”
“說什麼!”鳳墨此刻已是鐵青了臉,額際的青筋暴現。
“說……說,月餘之後姑娘若是有什麼不好,再,再將藥交給爺……”沈榭跟隨鳳墨多年,見慣了鳳墨沉着冷靜,處驚不變之態,從未見鳳墨
像現在這般充滿了憤怒與冷酷,嚇得雙腿一軟,立時跪倒在地,連連叩首道,“小的當時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啊,爺,小的只是受先生之託,沒有打算害姑娘啊,求爺明鑑,千萬不要怪罪小的,小的真的,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鳳墨一掌拍在門框上,直震得門窗簌簌抖動,“爲何沒有早告訴我,爲何!”
“別怪他了!”竺紫琴走上前,來到鳳墨身側,勸道,“勾先生的叮囑,他能不遵從嗎?又不是他之過,何必呢?”
隨即竺紫琴又對沈榭道,“勾先生告訴你瞭解藥的用法吧,還不快去救清蘿?”
“姑娘,姑娘不怪小的嗎?”沈榭擡首,冷汗淌落,“小的若是知道事情原委,斷不敢隱瞞至今,沈椴那小子那麼喜歡姑娘,要是被他知曉……叫小的如何有臉再見他!”
“後怕嗎?”竺紫琴輕嘆,“行啦,我沒那麼容易遭了別人的道兒,你也別自責了,快去吧!”
“爺……”饒是竺紫琴不計較,沈榭依舊不敢起身,畢竟他自家的主子盛怒未消,還不知如何發落他呢。
鳳墨怒視着沈榭,到底念着清蘿待救,不得已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滾!清蘿如有好歹,看我豈能輕饒你!”
“謝爺!”沈榭忙一軲轆爬起,開了門奔出屋子。
“不嫌棄的話,桌邊喝杯涼茶吧!”竺紫琴望定鳳墨,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鳳墨知竺紫琴是有話要說,沒有拒絕,然內心裡卻似翻江倒海,已難平靜。
“茶水涼了,不過倒可以讓人冷靜冷靜。”竺紫琴替鳳墨倒了一杯水,推至他的面前。
鳳墨定定地看着,一動不動,他想起了在固津渡的篷船上,竺紫琴假意和他訣別,第一次替他倒了杯茶,自那之後,竺紫琴再未主動斟茶給他,此刻這第二杯由她而斟的茶就擺在面前,難道她是在打算着另一次訣別嗎?
此番訣別,則必是分道揚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