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知後來形勢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賀蘭棠在平梁待了三個多月,雖未就所有條款與平梁王達成協議,但平梁王同意將部分郡縣交還朝廷,同時削減少量兵力,這已算是朝廷取得了很大的勝利了,再之後,賀蘭棠又三次入平梁,說服平梁王上交百分之一的稅收給國庫,吐出了約十四個郡縣,削減了大約兩萬多兵力。
如今回過頭重新再審視這段舊事,基本可說是懷王賀蘭棠和洛王賀蘭顏命運逆轉的分水嶺,這件事之後,原本支持賀蘭顏的平梁王竟也奇異地站到了賀蘭棠陣營裡去了,賀蘭棠的冒險之舉,是在是爲自己扭轉乾坤改天逆命書下了最爲至關重要的一筆,且極爲漂亮,而當年向賀蘭棠建議冒此一險的人,正是當朝丞相趙鶴年。
賀蘭棠由平梁逆轉命運,現在她竺紫琴也將從平梁開始再逆轉一次命運,前世因後世果,因果相循,賀蘭棠,你這叫報應不爽嗎?竺紫琴忍不住手腕一揮,藥碗打翻在地,摔了個粉碎。
鳳墨來到了書閣,找到了正在整理書籍的勾玉展,“先生!”鳳墨抱拳相揖。
這書閣是勾玉展最引以爲自豪的地方,是于山巖內掏洞鑿梯而成,巨大的巖體被分了上下四層,每一層都存置着勾玉展經多年收集整理而來的書冊,還有一部分古籍典冊,是當年慕名前來鴻蒙書院的名人雅士,作爲見面禮贈送給書院的,巖體內通風條件良好,採光xing也不錯,加之陰涼乾燥,所以不但宜於書籍存放,就是人在這裡讀書修文,也比在外面更舒適清淨。
勾玉展手中的動作略略停頓了一下,隨後他又接着忙他的,既不應也不理會鳳墨。
“我想借用先生的纓絡鳥傳書,故特來懇請先生允可。”鳳墨仍是恭敬地低着頭。
半晌勾玉展依然沒有任何迴應,鳳墨便施禮道,“多謝先生,那麼鳳兒就此告退了。”
鳳墨剛一離去,勾玉展遂將手中的書隨意扔在一邊兒,自己在椅子上重重坐了,重重地嘆了口氣,滿臉的憂心惆悵,無奈與悽傷。
“沈椴!”鳳墨站在巖臺上笑着招呼道,“該到喂鳥兒的時間了吧,來,給哥瞧瞧,咱們的纓絡鳥是不是又添新成員了?”
“嗯嗯。”沈椴露出開心的笑容,從石梯上飛奔而下,手裡還緊緊捧着一隻大木匣,匣子內盛滿了細碎的玉米粒和小米之類。
此處巖臺比鳳墨早上去的巨石的位置要高些,是一處支出去的光禿禿的山岩,整個巖檯面積也不大,約莫可勉強容納七八人左右,沈椴到了之後,鳳墨亦伸出了藏在背後的那隻手,舉到沈椴面前,“瞧瞧,哥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沈椴笑得更開心,因爲鳳墨手裡拎着一袋剛捉不久還在蠕動的肉滾滾的小蟲子,沈椴放下木匣,衝着山谷打了兩聲清脆響亮的唿哨,跟着只聞撲簌簌的振翅聲由谷底傳來,一羣生着火紅色羽毛的有巴掌大小的鳥兒,由下至上盤旋着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鳥羣在谷中盤旋了兩三圈後,終於在頭鳥的帶領下飛向巖臺,沈椴忙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米粟,撒向空地處,那些鳥一經落下,便急急忙忙開始覓食起來,鳳墨亦微笑着把袋子裡的蟲子給抖落在地。
待鳥兒們吃飽,那些鳥竟蹦蹦跳跳不肯離開,鳳墨伸出手,一隻便飛入了他的掌心,沈椴站起身,衝鳳墨打了個手勢,問他是不是有事要鳥兒代爲傳音,鳳墨點點頭,輕輕撫摸了鳥羽幾下,“榴城花薦,讓他立刻啓程去平梁,但在收到我的下一個消息前,暫不要有任何動作。”
沈椴隨即從衣袖內抽出一枚形狀像是薄薄柳葉墨黑色的金屬片,含在了脣邊,雙脣翕動,氣流與金屬片相碰擊發出了低低的嗡鳴聲,數遍之後,鳳墨掌中的鳥兒用長喙輕輕啄了他三下,旋即飛走,其他的鳥兒跟着也逐一散去,沒片刻功夫,谷中就一隻鳥兒的影子都見不到了。
沈椴抱着空匣與鳳墨往回走,鳳墨攬住了他的肩,“我剛纔要鳥兒傳的話,你切記不要告訴上面那位姑娘好麼?”
沈椴點頭,鳳墨遂笑道,“唉,可惜你還是不能說話,要不這回
我真想帶你去外頭見見世面。”
沈椴聞言,默默地垂下眼簾,隨後他拉住鳳墨的衣袖,緩緩搖首,那神情似像在要鳳墨不必在意,不用管他,接着他放開鳳墨,又指了指纓絡鳥消失的方向,嘴裡發出咿咿呀呀的聲調,鳳墨看着他,滿眼盡是憐愛,“你呀,心思總是這麼機敏聰慧,你哥連你一半都不及,沒錯,我是擔心以後需要用到纓絡鳥時該怎麼辦,可我也真是想帶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總不能讓你的一輩子都在山裡虛耗過去吧。”
沈椴又是笑着搖首,還想說什麼,鳳墨卻已不欲再言,他在沈椴肩頭拍了一下,“行了,走吧,哥知道,你不怪我,也不怪先生……”
三日後竺紫琴的腿傷好些,已能拄着柺杖下樓,在樓下林間稍作活動,不過她的藥也差不多用完了,鳳墨就讓沈榭下山去另配些藥,而顧幸閒得無聊,一早便抓了沈椴陪他轉山打鳥,鳳墨瞧着顧幸煞有介事地背上從雎鳴山帶來的弓箭箭筒上路,不禁暗暗失笑,沈椴那麼喜歡鳥兒的一個人,能讓顧幸打到一隻鳥纔怪。
留下的三人,勾玉展仍是對他們不理不問,整日悶在書閣,極難得見到一面,整個鴻蒙書院一時間彷彿只剩有竺紫琴和鳳墨兩人,山嶺間也由此更顯空蕩曠寂,鳳墨陪着竺紫琴在林中散了一小會兒步,就把顧幸的不知究裡當作笑話講給了竺紫琴聽,竺紫琴聽了笑罷,問道,“真有纓絡鳥麼?我以前竟不知還有這麼一種鳥兒,沈椴不能說話,卻懂鳥語?”
“是啊,他懂的可不止纓絡鳥一種鳥語,但凡山裡有的,他見過的,沒有他不能聽懂的,飛禽走獸之語,他懂的沒有幾十也有十幾,這孩子若不是啞了,準定能比他哥還強,先生也花了很多時間研究如何治他的啞症,可惜至今好像都沒什麼效果。”
“他……”竺紫琴遲疑道,“我不明白,沈椴不就是不能說話嗎,又不是聽不見,很多人又聾又啞也活得好好的,你爲什麼就非得因此把他留在鴻蒙書院呢,跟他哥一年半載都見不上一面,怪可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