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跟我說客套話了!”鳳墨道,“我現在擔心的是,你若要留在宮中陪賀蘭燁,我豈不是不能見到你了?”
“那你也來宮中任職如何?”竺紫琴笑着問道。
“別,我真的……不適合任何宮中職位!”
“先試試禁衛統領怎麼樣?要是你實在不想留在宮裡,無所謂,出宮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的。”
“我是不是有點……”鳳墨尷尬道,“見個面兒還要讓你偷偷溜出宮。”
“唔。我可不全是爲你!”竺紫琴嬉笑起來,“你想哪兒去了?”
“啊?那是爲誰?”鳳墨急道。
“我啊,要見的人多了,週記鋪面的各家掌櫃啊,還有遲大哥他們!”
“遲大哥?”鳳墨悻悻道,“遲景良什麼時候成遲大哥了?”
“因爲他答應我,解散遲龍堂,成爲新的覆樓樓主。”
“覆樓?做什麼用的?”鳳墨狐疑道。
“和息盉……有那麼一點點相似!”竺紫琴道,“但主要是收集民生民情,暗查貪官污吏,還有打探周邊各國的情報,如今首要的就是掌握烏護國的情況,越多越好,最好還有人能混入烏護去。”
“混入烏護做什麼?”鳳墨沉了臉,“我的事兒不用你cha手,我都說了,我可以……”
“你真的能放下嗎?鳳墨,我也是曾經揹負深仇的人,你的心情我最瞭解!”竺紫琴轉身,“我不能爲了你一己私仇,讓永元朝捲入戰火,可我能動用江湖的力量,幫你達成心願,又有何不可呢?”
“我要對付的人,在烏護王庭之上,僅憑遲龍堂、覆樓之類的江湖勢力,根本不可能!”
“我有一個小道兒消息,不知真假!”竺紫琴道,“有傳言宇文祺好斷袖分桃,也許,我們能利用他的這個弱點,待我查實消息確切之後。”
“你是說……他和賀蘭元榮和青長英一樣?”
“我記得青長英跟賀蘭元榮的府上好像有不少俊美的伶人……”
“咳咳!”鳳墨尷尬道,“都是些什麼歪點子啊!”
“總之!”竺紫琴回身,“咱們一起想辦法,還愁不能幫你討還失去的一切嗎?”
“紫琴,我……”鳳墨心頭五味雜陳,他了解她,她若是執意而行,就一定能達成目標,但隱隱的,他又不希望走到那一天,那一天他們天各一方,他又該怎麼獨活下去呢?
“我只需要你,再耐些心,給我點時間好嗎,鳳墨?”
鳳墨鄭重地點了點頭。
五日後,賀蘭棠因身體抱恙傳位賀蘭燁的皇詔頒出,整個永元朝一片震動,但隨即頒出的各項政令則安撫了人心,令百姓們開始期待賀蘭燁新的執政。
同時竺紫琴以竺後身份被奉爲太后,在皇上成年之前輔國監政。
隨後的一個月,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包括洛王賀蘭顏也獲得許可,準其長居京城,搬回原先的洛王府,俸祿餉銀則比之前還要加倍。
而朝廷官員們則在這一月內明裡暗裡都做了陸續的調整,新任用的官吏或老成持重從不結黨營私,或年輕有爲政見抱負獨樹一幟,總之新老相濟,協心共力,時局漸趨平穩,並慢慢步入正軌。
這一天,竺紫琴在吟音殿送走了賀蘭元榮,鳳墨從屏風後踱出來,“他和青長英過得還好麼?”
“你不是都聽見了嗎?”竺紫琴道。
“你將他封爲榮王,只享封號和年俸,以及一小片林地,對他來說,前後的落差有點大吧?”
“他那片地溪流婉轉,林子裡鳥鳴疊翠,還能和青長英長相廝守,有何不樂
意?何況吃穿用度,一點都沒少他的。”
“賀蘭晶晶也是差不多的規格吧?”鳳墨問。
“嗯,賀蘭晶晶依舊是蔻郡主,賀蘭晶晶喜歡亭臺樓閣,所以我就賞下她兩處很大的宅院,她想建多少亭臺樓閣假山水橋都是足夠的。”
“可惜平梁王……”鳳墨嘆了口氣,“咱們都沒想到賀蘭棠明裡勸降,暗裡卻派了人在回京的半路上就解決了平梁王,賀蘭元榮說平梁王最後的願望,只是想再回京城看一眼相別二十餘年的故地,誰曾料他這個最後的願望也未能實現。”
“賀蘭棠怕留後患!”竺紫琴道,“以賀蘭棠的xing子,他不斬草除根都不是他了。”
“咱們還得留他多久?”鳳墨用手朝後指了指,“他開始深受碧屍散的痛苦折磨了,每日在那密室中瘋叫,真真是恐怖之極!”
“他罪有應得!”竺紫琴道,“你切勿勸我軟了心,燁兒登基才一月有餘,許多方面都還不甚穩固,起碼得再拖上個三兩月,賀蘭棠才能徹底解脫。”
“他若早知今日會受制於我們,一定悔不當初,不該拼了命的奪取皇位。”
竺紫琴苦笑,“世人所見,都不過是眼前之利,有幾人能做到先知先覺先見之明呢?”
“所以!”鳳墨在竺紫琴身邊坐下,“我也只能見到眼前利,有你就足夠,管它什麼長計久遠呢?”
“你怎麼跟賀蘭元榮一個追求?”竺紫琴白了鳳墨一眼。
鳳墨失笑,“說起這個,我還真是羨慕賀蘭元榮,餵你什麼時候退位,和我一起遠走高飛吧?”
“呃……”竺紫琴偏着頭想了想,“燁兒才五歲,就算他到十五歲可以獨立掌政……”
“算了算了!”鳳墨忙坐離遠了些,憤憤道,“我不問了,若是還等十年,我不如自己想辦法,要不,我還是謀個一官半職?太后要怎樣的官品纔可下嫁?”
竺紫琴笑而不語,隔了半天才湊向鳳墨道,“你不如多討好討好皇上,興許他一高興,你便是再低的官品,他也能讓你平步青雲?”
“去!我鳳墨是伸手要官的人嗎?”鳳墨爬起身,“一邊玩兒去,我要看看皇上去了,看他今天……今天要不要跟我學功夫……”
說完鳳墨便慌慌張張地溜了,剩下竺紫琴一個人笑到了肚子疼。
三年後,覆樓頂閣密室,遲景良在門外屏退左右,方推門而入。
室內正首,坐着一位面遮銀紗的女子,聽見響動,緩緩地看向遲景良。
遲景良忙上前幾步,跪拜道,“微臣拜見娘娘!”
“都說了,遲大哥,你我私下見面,免去一切繁文縟節,怎就是改不掉呢?”女子起身離座,走近遲景良,“免禮吧,烏護國方面怎麼樣了?”
“火候差不多了!”遲景良雖然起身,仍是恭敬道,“三年的功夫沒白耗,宇文祺現在是天怒人怨,引起衆多王族和百姓的不滿,連赫連太后也被氣病了。”
“看來咱們找的小哥兒不負所望啊!”
“是,那孩子不僅秀麗動人,扮成女相連好多女子都黯然失色呢,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又膽大心細,樓主挑中的人,果然厲害!”
竺紫琴笑,“遲大哥纔是樓主好嗎?”
“哪裡,娘娘纔是真正的覆樓主心骨,沒有娘娘,覆樓發展不到今天,每每看到覆樓所查出的消息能爲老百姓伸冤解困,微臣真是覺得再辛苦也是值得,這可是以前的遲龍堂遠遠不能比的!”
“行了,遲大哥你老是這麼客氣,本來是我該感謝遲大哥和諸位兄弟呢!”
“屬下們皆甘爲娘
娘驅策,在所不辭!”遲景良抱拳道。
“辛苦了,遲大哥,你去通知鳳墨讓他準備啓程吧,還有多帶些弟兄,山高路遠,以備萬一嘛!”
“呵,還得感謝娘娘慧識,一年前迫着烏護國開通了互市,覆樓不少弟兄早就喬裝成商人、小販在互市待命了,娘娘放心,他們準備充分,絕對能保證鳳老弟安全進入烏護國!”
“我會在宮中等你們的好消息!”
“是,微臣定不負娘娘所託,恭送娘娘!”
遲景良深深一個大禮,待他直起身子來時,密室中已早無竺紫琴的身影。
又隔一月,賀蘭燁的案頭放着烏護國送來的國書,請求兩國永修盟好,永不相犯,互利互惠。
賀蘭燁拿着國書遞給竺紫琴看,問道,“姑姑,鳳大哥當國主了,你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要不,朕也以國書的形式邀他常訪永元朝?”
竺紫琴默默地看着,淡淡笑道,“他要理一國朝政,哪兒有功夫跑來玩兒呢,燁兒乖,不要胡鬧了啊,他們的請求,你一一應允便是,其他的,就不要叫你鳳大哥作難了!”
“可是姑姑你……”
“姑姑很好!”竺紫琴伸手,撫摸上賀蘭燁的頭,“思念一個人放在心裡就行了,無論山高水遠,只要你心裡有那個人,就遲早總有再相見的一天。”
兩年過去,京城突然發生內亂,洛王賀蘭顏謀反,帶兵衝入皇宮。
但等賀蘭顏的人剛衝了一半進去,宮門便在他們身後緊緊關死,將叛軍截爲兩部分,無論宮裡宮外的叛軍均察覺他們掉入了早就埋伏好的陷阱,於是拼命衝殺,試圖突圍或抓住賀蘭燁。
只是等待他們的是重重箭雨和重兵遁甲,兩軍對壘,從巳時苦戰到酉時,叛軍在丟下滿地的屍身後,叛亂被徹底平息。
叛亂過後的京都靈昌雨過天晴,罪魁禍首賀蘭顏被再度削去封號貶爲庶民,押往雎鳴西后妃陵,終身不得出,而八歲的賀蘭鴻良則被送至宮中,另派專門人選對其看管和授業。
賀蘭燁依然穩坐着他的皇位,然他的姑姑竺後卻在這場宮廷叛亂中不知所蹤,不過經過五年的歷練與學習,又有得力的輔政大臣,賀蘭燁的朝廷依舊穩定如前,再未發生大的波動。
賀蘭燁每每坐朝聽政,都會不自覺地朝身後的那個空落落的位置看上幾眼,他知道沒有姑姑的欲擒故縱,沒有姑姑爲他鋪排好的無阻前路,他不可能還能坐在朝堂上,俯瞰他的大好江山。
數月入夏,正是風荷夜露時,賀蘭燁一個人獨坐窗前,奮筆疾書,勾先生布置下的一篇文章,他忽然思如泉涌,行雲流水般完成了作業後,賀蘭燁長舒一口氣,將筆擱在案頭,此時窗外一輪明月格外清明透徹,令他又想起了姑姑那雙清亮的雙眸。
這時,窗外似乎有人影閃過,跟着一陣香風飄入窗內,賀蘭燁大喜地跳起來,衝着窗外叫道,“姑姑?是姑姑回來了嗎?”
一陣巧笑傳來,“燁兒真乖,這麼晚了還在用功嗎?”
“姑姑叮囑,燁兒豈敢不遵!”賀蘭燁癡癡道,“姑姑你去了烏護這麼久纔回來,燁兒想死你了!”
“好好好,姑姑以後定會常回來看你,可以嗎?”
“姑姑不許誑燁兒!”
“姑姑什麼時候失信過?”推門而入的竺紫琴,被撲上來的賀蘭燁緊緊攬住了腰。
竺紫琴微笑着,輕輕拍了拍賀蘭燁的頭,“傻孩子,姑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過有時長,有時短,你只需記住,無論山高水遠,只要你心裡有那個人,她就會一直住在你心底。”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