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明保留了自己的名字,以表對養大他的武侯府感激之一,小兒子公治悅改名秦悅,以延續大越皇族血脈。
至於長子安哥兒,加封太子,冠以新姓氏東方,取義日出東方,帝國冉冉升起,越加昌隆之意。
丁薇聽得兩個兒子各有姓氏,沒一個同爹爹一樣,神色就有些古怪,結果最後聽得國號居然是“昊越”,她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
雲影幾個很是驚奇,這個幫忙拍背,那個趕緊取帕子擦抹。丁薇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就笑的驚天動地,“哈哈,牛肉品牌啊,這太惡搞了…”
公治明正好進屋,聽得這話就問道,“什麼牛肉,中午要做燒牛肉嗎?”
新鮮出來的牛肉帝國太子安哥兒更是蹦跳着表達喜愛之意,“娘,我要吃燒牛肉,還有牛肉丸!”
丁薇強忍着笑,應道,“好,中午就吃牛肉。”
說罷,她就帶人出門去竈間,但是一路上還是能聽到她的笑聲,顯見方纔實在是忍得辛苦。
“爹,娘爲什麼笑啊?”
安哥兒忍不住問老爹,公治明也是疑惑,卻道,“爲什麼都好,只要你娘歡喜。”
“嗯。”安哥兒乖巧點頭。
中午吃過了牛肉大餐,睡了個午覺,公治明就帶了妻兒去了一座緊鎖的偏殿,大殿裡打掃的很乾淨,香爐裡也有煙氣嫋嫋,但香案卻有三處。
一處在正前方,空空如也。左側的香案上,只有兩個排位,右側的香案上卻是四個。
丁薇仔細打量,卻是心下了然,右側香案陳列的排位是大越過世那位老皇帝,還有一個只有姓氏的女子,恐怕是哪位剩下公治明的可憐宮女。
左側的香案,不必說,就是老武侯和老夫人,還有早早過世的大老爺,大夫人。
不論當年誰是誰非,不論公治明吃了多少辛苦,這些人都是造就他如今屹立天下之頂的根由。
而生恩又比養恩大,所以,公治家在左,秦家在右。
果然,公治明先帶着妻兒跪拜了左側排位,然後才拜祭右邊排位。
悅哥兒和晴兒還小,不知道這些木牌牌上的名字代表了什麼,也不知道其中恩怨,甚至還張了小手要去拿,嚇得白娘子和趙嫂子兩個趕緊低聲勸說。
倒是安哥兒懂事早,這一年多也是經歷頗多,很是清楚其中的彎彎繞。
這小子給秦家磕頭的時候,眉頭皺着,但是給公治家磕頭的時候,臉上就帶了幾分親近。
丁薇只是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不曾開口勸說一句。
倒是公治明牽着兒子的手,指着中間的香案說道,“以後我同你孃親過世,牌位就會供在這裡。”
安哥兒開口想要反駁,在他小小的心裡,怎麼也想不到爹孃死掉會是什麼樣子,一定要長壽萬萬年纔好。
但他到底也讀過書了,這些天也跟在爹爹身邊觀政,愈發懂事了。
於是就點頭道,“好,爹爹,以後我也帶了孩兒來看您。”
“放心,爹孃好好的呢,那也是幾十年後的事了,到時候安哥兒就是頂天立地的帝王了。”
丁薇看出兒子心慌,低頭在他額頭親了一記,果然換了胖小子的笑臉和依偎。
一家人祭拜完了,就慢慢退了出去。殿門合上的時刻,丁薇雙眼再次掃過左右兩側的香案,特別是右側那隻老皇帝的牌位。
若是沒有這位老狐狸一樣的皇者在兒子出生就開始謀劃,就開始把他當做刀子磨鍊,怕是她也不會有機會遇到落難的良人,不會有一路的扶持和依靠,不會有如今這樣夫妻恩愛,兒女繞膝的幸福。
無論如何,她要多說一聲謝謝…
“薇兒!”
“娘!”
只不過耽誤了這麼一會兒,公治明和三個孩兒已經在臺階下呼喚,丁薇扭身笑的燦爛,趕緊應道,“哎,來了。”
一家人重新聚在一起,很快出了偏殿。
陽光撒在身上,分外溫暖。
公治明不顧身旁人來人往,牢牢牽了嬌妻的手,祭祀之地陰氣重,方纔忘了嬌妻曾經魂魄不穩的事了,下次絕對不會再帶她來了…
昊越元年,三國歸一,天下一統,昊越帝國成立。
從此,當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昊越大帝生平第三次登基爲帝,第一道聖旨不是定國運的法典,不是昌民生的決策,而是昭告天下,加封皇后爲“天后”二字。意味,天賜皇后,天賜國母。
聖旨一出,普天譁然,畢竟這是歷朝歷代,從未聽說過的事。但很快,大半百姓都點頭贊同。就是有朝臣反對,也會被人指了鼻子喝罵,歷數一樁樁一件件大事,哪個不是利國利民。
皇上有這樣的皇后輔佐,太子有這樣的孃親交代,纔是昊越的幸事。
金碧輝煌的乾坤殿裡,龍椅上多了一個明黃的錦緞墊子,即便丁薇一月裡也不見得有一日空閒,也不耐煩聽那些大臣們嘮嘮叨叨唸着催眠曲,所以,即便公治明把龍椅空出一半給她,她也從來沒坐過一次。
但是文武百官卻以爲,這是天后娘娘明理,於是越發愛戴尊崇了。
如今,原東昊北側的運河已經開挖了大半,只要工程完畢,這條運河就會連通金河和東昊北方的黑水河,從此,只要上了船,就能從原東昊北部,一直抵達原大越都城,當然中間還要路過帝都。
這只是第一期工程,第二期是金河到泉州這一段,到時候,若是要到泉州出海,只需要順着金河一帆放到底,就直達泉州了。
在泉州換了海船,不過十日就到了桃源島,那個帝國所有人都知道的天上仙島。
丁薇百無聊賴的依靠躺椅上,搖啊搖,臉上蓋了一本遊記遮擋熾烈的陽光,耳裡聽着小兒子小閨女牙牙學語,說着不知道哪個星球的外語,很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什麼時候,臉上的遊記突然被人撤走了,她睜開眼,見得是頭戴金冠的公治明,於是笑道,“下朝了,可是餓了,我去給你做碗餛飩墊墊肚子啊?”
說着話兒,她就要起身,但是公治明卻是直接抱了她坐在懷裡,低聲嘆氣道,“關在皇宮裡,你一定覺得無趣了吧。再等等,過些時日,你就帶人回島上住一段,但是…不要太久,我離不開你。十年後,不管昊越治理的如何,都扔給兒子去折騰,咱們一起去周遊天下。”
“好,我可當真了,不要騙我啊。”
丁薇笑的歡喜,蹭了蹭夫君微微露着胡茬兒的下巴。
歲月靜好,她真的別無所求,但這卻不妨礙讓這個男人對她多幾分愧疚,這樣,他也才能更疼她,不是嗎?
調皮的風,卻是不管人間富貴,照舊歡快跑過,吹動夫妻倆的衣角和鬢髮,一如往日的靈動…
十年後,帝都之內的皇宮裡,一個嬌俏的少女手拎着裙襬,氣急敗壞的衝進了光明殿,嚷道,“大哥,嗚嗚,爹孃又扔下我們跑掉了!”
一身明黃色袍子,頭戴金冠的年輕公子無奈的拍拍妹妹的胳膊,嘆氣道,“晴兒,別惱了,也不是第一次了,爹孃怕是回桃源島了,過兩月就回來了。”
不等少女說話,門外又走進來一個寶藍色衣衫的少年,接口道,“大哥,這次怕是爹孃來真的了。”
他說着話兒,就把手裡的書信放到了桌上。
不必說,這三個少年少女就是安哥兒,悅哥兒和晴兒了。
晴兒委屈的癟了嘴,“娘說話不算數,先前還說,去哪裡都帶着我呢。”
悅哥兒搖了搖手裡的扇子,聳肩道,“爹怕是早就想帶着娘,一起出去遊玩了,帶着你這隻拖油瓶,哼!”
“哎呀,大哥,你看二哥了,爹孃剛走,他就欺負我!”
安哥兒翻了個白眼兒,人家雙生子都是相處親近,偏偏他家弟妹總是用吵架表現親近,他這麼多年,勸架都勸的麻木了。
好在,小太監及時稟報,總算讓三兄妹暫時安靜下來。
“方丞相求見!”
“是方家舅舅,快讓舅舅來,我要告狀。”
晴兒第一個嚷起來,小太監眼見太子也是點頭,就趕緊出去請人了。
很快,已經蓄了鬍子的方信就踱步進來了。
帝國成立之初,他就被公治明直接扔進了戶部,去年老丞相告老還鄉,他就直接接了丞相的位子。
如今,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威日重,也是累成狗啊。
“舅舅,我家爹孃又走了,這次同您說了?”
悅哥也是上前一般告狀,在他看來,妹妹纏人,爹孃不帶就罷了,但是怎麼能扔下他呢。遇到好山好景,怎麼也不能缺了他潑墨作畫啊,撥琴一曲啊…
方信神色很是古怪,聽得兩個疼愛的子侄說完,這才晃了晃手裡的聖旨,幸災樂禍道,“你們怕是都猜錯了,你們爹孃…嗯,這次怕是不會輕易回來了。”
“什麼?”
這下連安哥兒都急了,搶過聖旨一看,三人都是傻眼了。
“嗚嗚,娘不要我了。皇位都傳給大哥了,爹是不打算回來了。”
“哎呀,怪不得風九叔他們都不見了,都是跟着爹孃走了。”悅哥兒也是敲着手裡的扇子,但轉而又笑道,“不怕,咱們去桃源島。”
“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爹孃最後一定會回桃源島。”
晴兒跳起來就嚷道,“我這就去拾掇行李,大哥,我走了啊,有事寫信。記得都城有好吃好玩的,多給我往島上送幾船。”
“我也走了啊,”悅哥兒也是轉身就走,扔在桌案上的扇子都忘了,“大哥,市面上有新書,記得給我送幾船啊,還有紙墨筆硯,總之多多益善啊。”
話音不等落地,這兄妹倆就跑的沒影了。
安哥兒無奈嘆氣,沮喪轉向笑的厲害的方信,問道,“舅舅,我就是爹孃嘴裡那個賺錢養家,還要供着父母弟妹花銷的冤大頭吧?”
方信止了笑,端起安哥兒的茶水一口喝了,這才應道,“你說對了,趕緊登基吧。若是覺得不公平,你就趕緊選妃,生個兒子養大,然後你也可以跑出去閒逛了。”
“好主意!”
安哥兒立即贊同,“登基之事就交給舅舅費心了,我先出去逛逛,說不定就遇到喜歡的女子了。我娘說了,成親這事一定要慎重,不是喜歡的不能娶。家裡沒有多餘的宮殿,讓我納妾,最好只能娶一個啊。”
說着話兒,他也跑的沒了影子,留下方信臉皮直抽抽,怎麼又被抓了勞工,家裡胖媳婦兒還等着他回去爲了第四個兒子努力呢…
此時,都城二百里開外的官路上,一輛馬車正悠悠然走在青石板路上。
路旁青翠的樹林,天上暖暖的太陽,車轅上風九甩着的鞭花兒都分外的響亮,歡快。
公治明依靠在車廂上,手裡拿了一本遊記,琢磨着這次去哪裡遊玩,丁薇枕在他腿上,一邊吃着果子一邊“調戲”着風九,“風九,你說實話,當初娶了白朮,是不是因爲她會做紅燒肉?”
“呃…不是!”
“哈哈,放心,就是真的,我也不會跟白朮說的。”
“謝主子保密。”
“咦,保密?看樣子,你真是因爲白朮會做紅燒肉才娶她啊!”
“呃…主子饒命!”
公治明放了手裡的遊記,開口解救慘遭媳婦兒調戲的忠心屬下,“風九,去南疆!”
“哎,是,主上!”
風九如蒙大赦,趕緊甩了手裡的鞭子催着棗紅馬快跑,好像這樣就能把邪惡的女主子扔到後邊一樣。
丁薇皺着小鼻子爬進夫君懷裡,問道,“怎麼想起去南疆了?”
“聽說那裡的拜月節很熱鬧,而且南疆幾族最近…”公治明差點兒說了實話,趕緊乾咳兩聲,笑道,“南疆出產玉石,尋幾塊給老爺子做七十整壽的壽禮。”
“哼!”丁薇在他腰上掐了一記,嗔怪道,“算你轉的快。”
公治明低頭在嬌妻脣上親了一記,雖然說皇位已經給了兒子,但這個帝國是他親手打下來的,怎麼可能說不管就不管呢。
丁薇倒也沒有真的生氣,她愛的男人是個帝王,就要接受這個帝王心裡有江山的事實,更何況她一直都被他放在江山之上…
秋日的豐收氣息,從路旁的農田裡傳來,盼望了一年的農人已經在磨刀霍霍。
而踏上旅程的夫妻,也在享受着屬於他們辛勤半生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