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仗着酒色蓋了臉,就道,“當初皇上分配之時就很是不公,我們拿了大半的本金,每次卻只能收到那麼幾百兩,實在是讓人心寒。”
“是啊,皇上仁德,又專注政事,許是這樣的瑣事,沒有考量周詳也說得過。”旁邊一人也是點頭,眼裡精光閃爍,緊接着又添了一句,“聽說皇后娘娘行事很是周到明理,想必願意改正這樣的小錯處。畢竟,臣子歸心,太子監國也更順利。”
中其餘兩人都是點頭,但想起宮門上方,還有城門外已經風乾的人頭,到底決定還是要慎重一些。
“說起來,只有楚家出力最小,但銀子卻得了不少。不如就從楚家這裡改正,如何?”
幾人都是聽得眼睛一亮,柿子撿軟的捏,簡直是所有人的本能。但是他們卻忘了,柿子也是有主人的…
海南的船隊每半月運一次水果過來,東邊島國的運銀船則是每月一次,這是京都上下,乃至普通百姓都知道的事。
這一日,天色有些陰沉,好似馬上就有大雨落下,運銀子的船隊卻是準時抵達。早有吏部的官員帶着人手,迅速清點銀箱子,然後運去皇宮國庫,之後幾日再分潤到各家。
楚老三站在船頭,半點兒不懼怕涼意的敞開了衣衫,任憑古銅色的胸膛被風捶打,惹得遠遠偷瞧的小大姑娘小媳婦兒們都是紅了臉,哪怕用手捂着臉,雙眼也在縫隙裡努力尋找他的身影。
他本就生的俊美,見此燦然一笑間,差點兒惹得女子們尖叫出聲。
身後的小廝是自小跟隨在他身邊伺候的,這會兒實在忍耐不得自家主子的模樣,就催促道,“公子,您還是快點去銀樓取首飾吧,老太爺可是囑咐了,您這次回去就要去李家下聘了。小的可聽說,李家小姐潑辣着呢,若是被她知道您這般樣子,怕是小的都要跟着遭殃!”
聽得這話,意氣風發的楚老三立時變成了霜打的茄子,煩躁的擺擺手,嚷道,“急什麼急,回航之前再去取就是了。”
小廝偷笑,雖然他方纔嘴巴里抱怨,其實心裡卻是替自己主子歡喜的。未來的主母雖然潑辣,但極明事理。泉州地方,禮教也不是很嚴,主母出身商家,行事很圓融,也上過楚家的門走動,待他們這些奴僕很是體恤。他倒是盼着自家公子,趕緊娶了主母進門呢。
主僕倆正說着話兒,就等着戶部官員驗完銀子,他們交了差事就進城去方家走走,去街市逛逛。
不料,往日和顏悅色的吏部官員卻是帶了幾個兵卒,黑着臉走了過來。
“楚佑!”那官員離得三步遠就是大聲呵斥道,“這次運來的銀子數目不對,是不是你中途私藏了?”
楚家主僕都是聽得怔愣,轉而卻是暴怒。楚老三瞪眼回道,“不可能,所有箱子和船艙都是我親手所封,所有看管人手都是我楚家人,銀子絕對不可能少!”
那官員卻是冷笑,“所以才說你們楚家監守自盜!”
說罷,他也不等楚非再說話,直接喊了兵卒拿人。幾個兵卒顯見也是受過囑咐的,上來就是狠招,鎖脖子,踢膝蓋,逼得楚老三就要跪倒在船舷上。
楚家其餘之人自然不能看着自家人吃虧,紛紛上前幫手,卻沒發現那官員眼底有喜意一閃而過。
楚老三一直盯着這官員,實在不明白他爲何突然變了臉色。見此,心底豁然開朗,這次的事恐怕不簡單。如今人人都知道他們楚家是皇后娘娘的家臣一般,盡皆聽從皇后娘娘調遣。但這官員依舊藉機尋事,甚至隱隱希望事情鬧大。
打狗不看主人,意圖就很是明顯了,這是衝着皇后娘娘來的。
想到這裡,他立時大聲喝止自家人,“你們千萬不要動手,趕緊派人去報信!”
原本楚家衆人都圍到了跟前,聽得楚老三叫嚷,雖然恨得咬牙,但到底又退了回去。
那官員很是惱怒,喝罵幾個兵卒,“蠢貨,抓個人都不知道塞了嘴巴嗎?還不跟我走!”
幾個兵卒捱了罵,自然也是惱怒,手下就沒了分寸,一腳下去踹得楚老三吐了血,也氣得楚家人差點兒瞪裂了眼眶。
那官員又等了等,還是不見楚家人出手,實在無法之下只能撕破了臉皮,招手喊了船下的大對兵卒,“把所有人都看管起來,一個也不許走脫!”
可惜,他這話卻是說晚了。楚老三的貼身小廝早在主子吩咐的時候就悄悄順着船舷溜下了水,如今一口氣游到遠處,上岸瘋跑報信去了。
草原那邊遲遲沒有消息,方信心急如焚,恨不得親自跑去找尋皇上的下落,但京都裡剩下丁薇母子,他又實在不方信。雖說有自家老父和忠心的閣老們,但萬一有什麼事涉及到東昊的江山,太子不會如何,但丁薇絕對會被捨棄。
可對於他來說,丁薇卻是妹子,也是好兄弟好友最愛的女子,絕對不能有半點兒損傷。
所以,最後他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等待,等待!
但就在這樣的焦躁時刻,卻有人不怕死的開始挑戰他的壓力極限。
楚老三的小廝渾身溼透又跑了幾十里路,到底方家的時候,真是比泥猴好不到哪裡去。他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突然見得主人被抓,雖然記得來報信,但卻是嚇懵了。直接拿出楚家的令牌,叫開方家大門,衝去自家小姐的院子就放聲大哭。
楚七喜本來聽說哥哥的貼身小廝求見,還以爲父兄給自己捎帶了好吃食或者好玩物過來,喜滋滋等着的結果,卻是兄長被打得吐血,族人盡皆被扣的消息。
乍然變故,好似讓她一瞬間又回到了當初大哥被傾城公主攛掇圍營,全家等待抄家滅族的時候。那時候整個楚家上下都是一片哭聲,她除了跪着求神佛保佑,再沒有別的辦法,如今,又到了那樣的時候了嗎…
“少夫人,少夫人啊!”
楚七喜雙眼一閉,臉色煞白就倒了下去。驚得楚家跟來的陪嫁丫鬟胭脂沒命的喊起來,方家宅院立時翻了天。
“到底出了什麼事?”方夫人本來就是惦記兒媳,住的不遠,幾乎沒用片刻就趕了過來。原本以爲兒媳又調皮淘氣了,結果卻見她臉色極度不好。於是忍不住也提高了嗓門,鐵青着臉呵斥屋裡的丫鬟婆子們。
楚七喜忍着肚子的劇痛,極力伸手扯了方夫人的袖子,哆嗦着嘴脣求肯,“娘,救救我三哥,救救我三哥!”
“好,好,”這時候,兒媳就說要星星,方夫人都會一口應下。她蹲身還要親手把兒媳扶起來,卻覺得手下溼黏,抽出一看卻是滿手血色,於是倒抽一口冷氣,驚得差點兒也是昏厥過去。
“快去請穩婆,快去找太醫,請老爺,少爺!少夫人要生了!”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都是嚇個半死,本來自家少夫人的肚子就大的離譜,再有兩日就到了生產的時候,衆人這些時日總在小心照料,哪裡想到今日居然這麼突然就發動了。
而且沒見羊水先見了紅,情形十分不妙啊!
方信趕來的時候,正見屋裡端出一盆血水,他即便再愚笨,又是第一次當爹,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瞬間白了臉。
“到底出了什麼事?不是還有幾日才生產嗎?”
被他抓住詢問的,正是胭脂,這會兒已是嚇得死死咬了牙,心裡唸了多少聲佛祖保佑。突然見得男主子來了,也覺有了主心骨,於是哭着指了廊檐下跪着的小廝就道,“楚順來報信,說我們三公子在碼頭被官府的人抓了,打得吐血,等着人去救命。我們小姐一着急跌倒就要生了!”
“什麼?”方信立時瞪了眼睛,惱得幾乎想要殺人。楚家即便已經不是武將第一世家,但卻是皇后親信,是方家姻親,到底誰狗膽包天,居然敢動楚老三,到底是衝着方家來的,還是衝着皇后娘娘來的?
但不管衝着誰來的,都必要要付出血的代價!
光明殿旁的暖閣裡,方丞相正同幾個閣老商量政事,如今皇上失蹤,處置起政事來就更要謹慎,一個不好都會惹得東昊根基動搖。
正是歇息的時候,安哥兒帶着點心又來慰問犒勞幾位老臣,讓衆人心頭多少安慰很多。即便皇上有事,東昊有這樣聰慧知禮的太子,也絕對不會沒落。
突然殿外有小太監疾跑而來,當值的太監總管狠狠瞪了小太監,末了拎了他去一旁詢問。很快,太監總管就一臉急色的進屋,告罪之後纔在方丞相耳邊說了幾句。
方丞相立時變了臉色,極力想要平靜,可惜努力了片刻到底還是不成,索性起身同衆人告罪,口稱家裡有急事,末了匆匆出宮去了。
衆人都是好奇,於是就抓了管事太監問詢。管事太監也是個精明的,猜度這麼大的事,衆人出宮怕是就能聽說,他幫忙隱瞞也沒好處,於是就小聲道,“方家少夫人難產,嗯,皇后娘娘已經派了三位太醫過去,怕是有些不好!”
“什麼?哎呀,這可如何是好?怪不得方丞相也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