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京都某處似曾相識的宅院伸出,氣得收信之人差點兒摔了茶碗。
“這些蠢貨,株洲惠州兩地早就成了那女子的自留地,居然選在此處行事!愚蠢至極!”
他皺了眉頭還想琢磨對策,但時機這東西稍瞬即使,先前沒有抓住,也就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畢竟已經打草驚蛇,再繼續下去,說不定就被發現了,如今只剩下收手一途了。
沒無奈之下,他又寫了一封信送了出去。。
這一日,正是各個鋪子交賬冊的日子,加者主子壞了身孕,京都幾家鋪子都盡心準備了自己店裡的吃食,然後託付孫娘子一同送進宮來。
孫娘子帶了個小童,長得白白淨淨,眉清目秀,很得衆人喜歡。安哥兒因爲大寶和福兒回了農莊,很覺無趣,乍然見到來了個新夥伴,就歡喜拉了他和大娃二娃兄弟去踢球。
那小童不過七八歲年紀,卻聰明伶俐,很懂規矩又拘束。丁薇看着也是喜愛就問了兩句,孫娘子眼底都在透亮兒,一迭聲的誇讚道,“主子,這孩子就是先前您在門口拾到的那倆孩子,小丫頭還小,我留在鋪子裡了,就帶這小子進宮見見世面。您是不知道,這孩子簡直是個寶兒,讀書識字一學就會,如今鋪子裡衆人寫信都是他在執筆,最重要是懂禮又聽話,從來不惹麻煩,又會照料人。上次我染了風寒,都是這孩子伺候的藥湯瑣事,讓人心裡暖啊。”
丁薇笑着點頭,望向窗外玩耍歡快的孩子們,就道,“這是你的福氣,有這兩孩子傍身,你老了也有依靠了。”
孫娘子猶豫再三,到底還是小心翼翼打量着主子的臉色,問道,“主子,這孩子跟我在鋪子裡轉悠實在可惜了,我想…恩,想求娘娘賜他一個出身。”
出身?
丁薇聽得疑惑,但轉而就明白過來,想了想就道,“這孩子底細都打探清楚了?”
“主子放心,打探得再清楚不過了。畢竟我想要這孩子給我養老呢,這兄妹倆是從金河口那邊流落過來的,發水的時候家裡人沒了。本來年紀就不大,也就恍惚記得大致住處。”
丁薇點頭,但也沒有立刻決定,扭頭喊了雲影去把大娃喚進來。這孩子雖然話不多,但卻極努力,只要睜開眼睛,除了跟隨山一習學藥理,跟着暗衛學武藝,幾乎所有功夫都跟在安哥兒身邊。
丁薇一直把這孩子當兒子的第一護衛看待,至於二娃年紀還太小,以後可以慢慢培養。如今孫娘子送來這孩子,若是當真不錯,留下給兒子做個貼身伴讀也好。
大娃聽得主子召喚,很快就跑了進來。丁薇扯了帕子給她擦汗,惹得大娃還有些紅了臉。
丁薇好笑,就問道,“跟你們一同玩耍的這個小兄弟如何,還能玩得來嗎?”
大娃想了想,很是慎重的應道,“他知道讓着小主子,也聰明,學什麼很快。”
丁薇聽了,拍拍他的肩膀,“去吧,繼續去玩吧。”
大娃行了禮,丁薇掃了一眼對面幾乎樂成一朵花的孫娘子,好笑道,“你也是個有福氣的,行了,這孩子留下陪着安哥兒讀書吧,每一旬讓他回去陪你和妹妹兩日,如何?”
“哎呀,謝主子。“孫娘子大喜,跪倒磕頭,末了許是覺得給主子添麻煩了,又道,“我就是覺得這孩子放我那裡可惜了,跟着娘娘和小主子,以後也能有個出路。”
丁薇既然決定收了,也就不在多說了。待得孫娘子出宮時候,這個叫房山的孩子就留了下來。而且很快得了大夥兒的喜愛,先前那些官家小少爺小小姐雖然也是伶俐可愛,但多少帶了些傲氣嬌氣。房山卻是懂事又聰明勤快,自然更招人喜愛。
沒幾日,大夥兒就給他取了個小名兒叫小房子,整個永福宮也更熱鬧了。
很快,放過暑假的孩子們都回來讀書了。皇家幼兒園又開園了,丁薇原本還想每日帶着孩子們一上午,但古嬤嬤卻是怕她疲累,嘮嘮叨叨,到底“逼”着丁薇每兩日做一回幼兒園老師,其餘課業都交給了方丞相推薦的兩位大學士。
至於安哥兒每日照舊還是要方丞相單獨開小竈兒,帶着大娃二娃,又多加一個小房子。
自然,居家過日子都沒有事事順心的時候,更何況坐在皇后這樣的位置了。收到李二蛋輾轉送到宮裡的書信,丁薇才知道有人在外刻意敗壞她的名聲,第一想法,自然是有人在動手腳。
但她又實在想不出是什麼人,雲影在一旁伺候也看了書信,有些惱得皺了眉頭,“主子不要心焦,您肚裡還有小主子呢。奴婢這就讓林大哥他們去查探。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背後之人!”
“不要!”丁薇卻是搖頭不允,如今公治明不在宮裡,一動不如一靜。既然這事已經被拆穿,背後之人若是聰明,怕是短時間內都不會再有動作。若是她惱怒的失去了冷靜,把身邊的人手都派出去,許是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萬一再有事發生,她就被動了。
攻不如守,只要不涉及家人的安危,不影響公治家的江山,就都不是大事。
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不被說。名聲這東西,有時候很重要,有時候也可以忽略不計。再說,銀礦一事,她確實也有過失。
這般想着,她就吩咐道,“這事就到此爲止了,不必再去查探。另外,傳信娘子軍,多留意市井流言,若是有異常,及時稟報。”
“是,主子。”雲影雖然不贊同,但也知道主子必定有什麼考量。於是,趕緊下去張羅了。
留下丁薇依靠在窗邊軟榻上,鋪開信紙又開始同夫君告狀。
若是遠在草原深處的鐵勒人知道她寫了什麼,怕是恨不能跪地求饒了。大姐,你就別催了,讓我們多活幾日吧。在催下去,心狠手辣的惡魔將軍就要一把火燒了草原,把我們當兔子烤了…
可惜,無論鐵勒人怎麼害怕,這封信還是順利送到了公治明的手裡。這會兒正是夜半,草原的夜色深沉又寧靜,天空的繁星亮的耀眼,又好似隨時都能伸手摘到一般近。可惜大營裡,處處都是兵卒,膽小的蟲子們老實收了聲,倒是有些遺憾。
公治明挑了燭火,末了才拆開信封,仔仔細細讀起嬌妻的抱怨委屈和歡喜。
他原本冷清的神色,這會兒卻是豐富至極,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好笑,一會兒又變成無奈,最後寵溺的嘆氣出聲,無比想念遠方的妻兒…
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星空下,遙遠的泉州,也有人在想念着同樣的女子,可惜,他的手裡卻沒有厚厚的信紙。
秦睿仰躺在礁石上,望着星光投映的海面出神。海風送來甜鹹的味道,好似那個女子做的小菜一般誘人,他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大大吸了一口卻是立時失望了。
不遠處兩個等待退朝捉蟹子的漁民在歡快拉着家常,其中一個家裡婆娘剛剛生了個胖小子,這會兒說起兒子啃腳丫的本事,那得意的語氣好似兒子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一般。
“老哥,你不知道我家那臭小子,長得壯士極了。這才幾日啊,就能扳着自己腳丫子往嘴裡塞了。一看就是個伶俐聰明的。我不求他長大怎麼能耐,跟着船隊做個幫手就行了。海邊長的大小子,總要吃大海這碗飯!”
另一個家裡兒子剛剛送去學堂,今日學會了寫名字,也是驕傲的好似兒子明日就能考個狀元回家一樣。
“說起這個,我倒是羨慕你。我家小子今年五歲了,自小就是個安靜又文弱的樣子,沒辦法,老子只能送他去學堂了。本來盼着他學會幾個字,去城裡做個掌櫃也能混口飯吃。哪裡想到,進學堂第一日就被先生誇讚了,說以後是個當官的好苗子呢。”
“哎呦,是嗎,那可得恭喜老哥了。將來做了老太爺,不要忘了家鄉的老兄弟啊。”
“不能,咱們哥倆一起混飯吃可是有時日了,比親兄弟還親呢。”
兩人說的熱鬧,聽得秦睿卻是好笑。心裡有些羨慕,又有些嫉妒。當爹就是這個滋味嗎,好似那個人每次去農莊,都要把兒子放在肩膀上轉幾圈兒,直到胖小子笑得咯咯有聲,那個女子也嗔怪的埋怨爺兩個,這才罷手。
原來他看在眼裡,卻一直藏在了心裡。
兩個漁民卻是不知道身後的礁石上有人,作爲父親,他們辛苦並快樂着。爲了養兒子長大,都是用盡了所有力氣。
“老哥,你聽說了嗎?東邊島國的銀礦招工呢,包吃住,一月還有十兩銀子的工錢。雖說辛苦一些,但這工錢實在太豐厚了。”
“當然聽說了,不瞞你,我正要去報名。若是家裡小子不讀書也就罷了,如今進了學堂,筆墨紙硯都要銀錢呢。家裡婆娘整日抱怨,我說不得就要出去多賺一些了。”
“我也是,這次也要報名。先前那銀礦聽說可是個吃人的地方,如今皇后派人整治過了,一定能好很多。咱們吃上兩年辛苦,賺個幾百兩銀子,別說兒子讀書,就是娶媳婦的聘禮都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