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龍寺離京不過五十里的路程,若是快馬加鞭,最多一個時辰就能趕到,但因爲車裡坐的都是女眷,折折騰騰了近三個時辰,纔到了靜龍寺。
早有慧覺大師領着一衆僧人在大門口迎接。
靜龍寺因爲有慧覺大師坐鎮的緣故,因此也算有名。
又因爲靜龍寺是由秦家祖上出資修建,所以秦家算得上半個主人。
每年的二月十九,靜龍寺便不會接待外客,專門負責主家的女眷過來上香,這已經是多年的慣例了。
秦玥扶着老太太下了馬車,走上前去與各位大師見禮。
雙方寒喧過後,慧覺大師的目光便久久地停留在秦玥身上。
慧覺大師便是靜龍寺的住持,據說佛法高深,名聲尤其響亮,不但受世家大族青睞,就連宮裡的太后娘娘也對他敬重有加,時常宣他進宮講解佛法。
他在打量秦玥的同時,秦玥也在靜靜地觀察他。
這慧覺大師看起來還很年輕,不過三十歲左右的樣子,長得也很俊秀,如果他不是頂着個光頭,頭上還落了那麼明顯的戒疤,根本就是個翩翩佳公子。
往年也跟祖母一起來過靜龍寺,但並沒有見到慧覺大師,據說是雲遊去了。
今年也算是趕巧了……
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慧覺大師總算收回了目光,微笑着伸手請大家去廂房歇息。
老太太看起來很高興,在領着去廂房的路上,一直與慧覺大師說個沒完。
到了廂房,又花了大半個時辰的工夫,一衆女眷總算安頓了下來,護衛都留在了外圍巡防。
按照往年的規矩,她們要在這裡住上一宿,明兒個一早下山。
秦玥趁着大傢伙歇息的工夫,帶着青櫻往後山溜去。
後山的景緻很是不錯,此時又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到處飄蕩着醉人的花香,似錦的繁花讓人眼前一片迷亂。
秦玥去年就來過一次,因此輕車路熟地來到一株參天的古樹底下,靠在樹角里閉眼打盹,享受着郊外新鮮的氣息。
忽然頭頂上一陣蟋蟀的聲響傳來。
秦玥一怔。
邊上的青櫻張大了嘴巴,指着樹上驚道:“小姐,樹上有人!”
有人?
秦玥快速地站起來,擡頭往樹上看去。
果然看見較粗的一根枝杆上,橫躺着一個人。剛纔想必是在翻身的緣故。
那人斜瞟了她倆一眼,沒有說話,環着手翹着二郎腿繼續閉眼假寐。
微風吹來,樹葉兒左右的搖動,發出“沙沙”的響聲。
那枝杆雖然有些粗壯,但也僅僅只是根木頭,一般人怎能睡得穩當?更別說像他那樣睡得自在安穩的了。
這人很不簡單!
秦玥當即做了判斷,也不想多事,便招呼青櫻一起離開。
哪知前腳剛移動了步子,頭上便傳來一個聲音:“既然來了,何必要走?”
秦玥很是意外,擡頭又往樹上看了一眼,瞬時只覺眼前一花,面前已經站了一個身姿綽約的錦衣少年。
少年長着一張俊美絕寰的臉,頭上綰了白玉簪,濃濃的劍眉,挺直的鼻樑,還有一雙冷冽卻不失瀲灩的鳳眸,嘴脣薄而性感,脣線分明。寶藍色的直裰襯得他身姿筆挺,渾身散發出一種天然的貴氣,讓人不可仰視。
他看着秦玥壞壞地冷笑。
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卻讓人有一種緊窒的壓迫感。
秦玥更不想招惹他。
“既然是你的地兒,我這就走開!打擾了!”秦玥冷冷地說完,轉身拉着青櫻飛快地往靜龍寺方向跑去。
然而那少年卻如影隨形,幾個起落已擋在她倆面前。
秦玥心裡生氣,冷冷道:“公子,請自重!”
少年頓了頓,額上劍眉一揚,冷聲道:“你最好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在這兒見過我!否則,嗯哼——”話未說完,人已經在三丈開外。
莫名其妙!
秦玥心裡嘀咕着,腳下絲毫不敢停留,跑得更加飛快。
二人剛跑到後院門口,就見吳嬤嬤領着一羣婆子往這邊走來,見到秦玥隨即面露喜色,“小姐,您去哪了?讓老奴好找!快些,咱們要去老太太房裡用膳!”
靜龍寺的齋菜出了名的美味。
老太太喜歡吃,連帶的,府裡的女眷都跟着喜歡。秦玥是肉食動物,每頓無肉不歡,再好吃的齋菜對她來說,都沒什麼吸引力。但她又不能忤逆老太太的好意,只得不情不願地跟在吳嬤嬤後面,去了老太太歇息的廂房。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她。
秦玥有些不好意思,忙跟長輩們行禮陪罪。
江氏也低聲訓斥了她幾句。
老太太哪捨得罰她,笑着拉她在身邊坐下,又囑咐道:“出去玩的時候記得多帶幾個下人,免得讓你娘擔心。”
秦玥諾諾地應着。
一家人愉快地吃了午食。
下晌,秦家女眷先去上香,然後在後院的小佛堂裡聽慧覺大師講解佛法。
秦玥耐着性子聽了一半,就被外面的喧譁聲打斷。
她不由伸長脖子往窗戶外面看去,正巧看到先前在後山見過的少年往這邊疾步奔來。
他跑得很快,眨眼就從秦玥的窗戶底下飄過,後面跟了好些個秦家的護衛。
那些護衛一邊追一邊喝道:“哪裡跑!”
老太太聽得正起勁,冷不防被這股喧鬧打擾,滿臉的不高興,隨口吩咐劉嬤嬤去打聽出了什麼事情,又請慧覺大師繼續。
秦玥藉機跟劉嬤嬤一起出了佛堂。
此時那少年和秦家的護衛正在佛堂後面的院子裡對峙。
護衛仗着人多,將他團團圍住,且都亮出了兵器。
少年面冷如霜,身姿筆挺如鬆,手裡揮着一根長鞭,瀲灩的鳳眸裡迸發出強烈的殺意,這股殺意讓遠在三丈開外的秦玥也忍不住身子一抖。
秦玥忍不住大聲喝斥:“秦奮!讓我們的人住手!”
身邊劉嬤嬤老軀一閃,壯膽上前將她護在身後。
秦奮聞言一怔,待看清是五小姐發的話,忙朝四周的兄弟打了個手勢。
護衛們便都兵器還鞘。
少年冷冷地朝她看來。
秦玥毫無所懼地迎上他的目光,淡然道:“此處佛門淨地,豈能沾惹血腥!鄙府護衛魯莽,得罪公子之處還請海涵!凡請告知仙鄉何處,改日由長輩登門陪罪!”
話語不卑不亢,有理有據。
少年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一言不發,收了長鞭在手,轉身幾個縱躍,往後山的方向奔去,眨眼不見了人影。
秦玥這才問着怎麼回事。
秦奮便將剛纔的事情說了。
按照慣例,他安排了弟兄在靜龍寺方圓兩裡內巡邏,這位公子卻四處逗留,形跡可疑,爲安全計,護衛上前盤問,哪知這人不但不答話,還突然出手,打傷了四個兄弟,然後一路往小佛堂的方向而來。
“他的身手如何?”
秦奮深思了一會兒,滿臉鄭重的神情,苦笑道:“小姐知道的,府裡的每一個兄弟,在江湖上都抵得過一流高手,此人僅在一招之間,就傷了我們四人,可見其武功之高。就算由屬下出手,只怕也只能勉強打個平手。”
秦玥不由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