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忙賠着笑道:“哪有那麼嚴重了。依老奴看哪,皇后娘娘這是懂事了,這樣擡一個身份卑微的宮女上去,既討好了太后,又討好了皇上。何況這個什麼貴人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還不是任由皇后娘娘搓扁捏圓,量她也翻不起什麼風浪!”
“嗯,這倒也是實情。”老太太頷首,又掃了她一眼,笑道,“你這老東西,看事情比我看得還透,真正是個人精兒。”
“哪有?還是老主子您教導有方,老奴都是跟您學的!”劉嬤嬤諂媚笑道。
老太太也笑,先前的鬱悶一掃而光。
劉嬤嬤跟了老太太多年,她早已將她的脾氣秉性摸了個透,知道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門兒清,所以這麼多年她一直很得老太太的信任,老太太什麼事情都不瞞她。
就像眼下,皇后娘娘此舉不管是對是錯,總之在沒跟孃家人商量之前就已經做了,而且還打着擔心侄女的幌子將事情透回來,那就是已經打定主意了。
既然已經改變不了的事實,自然要把話說得圓滿才能讓老太太高興。
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雖然也練出了幾分後宅婦人的手段,可到底因爲年輕時在戰場上與敵人都是真刀真槍地幹仗,拼的是實力,所以她的心思從來算不得縝密。
劉嬤嬤毫不謙虛地以爲,自己真的比老主子想得更透切更深遠一些。皇后娘娘主動給皇上納美人,而且納的還是太后身邊的宮女,偏偏那個宮女還長得像沈家那位已故的小姐,這就有些不好說了。
可是有一點她卻很肯定,皇后娘娘的用心絕不僅僅是爲了討好太后,或者皇上,她應該有更深層的目的。
至於是什麼目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秦玥在這裡,一定要贊她一句女師諸葛亮。
秦玥此時也並沒閒着,剛回到院子就聽說青朱主動求見。
六月安排青朱在內室裡等,待秦玥進了屋子便將房門關上,自己親自守在門口。
原本以往做這事的人是青櫻,可眼看青櫻是留不住的了。小姐這兩天忙得很,一旦得了空肯定就要操辦她和秦初的親事,那樣青櫻就不便留在後院。
所以她得提前將這些事情做得順手,不然到時手忙腳亂誤了小姐的大事就不好了。
屋子裡青朱跪在秦玥面前,咬着脣道:“奴婢認罪,四小姐是奴婢殺的。是奴婢去買的小龍蝦,也是奴婢親手將毒藥下到小龍蝦裡…”
“不是你,青朱…”秦玥搖搖頭,打斷她的話,“你根本沒有那個膽,況且,就算是你下的毒又如何,反正我與四姐姐不合,她明裡暗裡害我那麼多次,如今她死了我只有高興…”
青朱驚愣地擡頭,嘴脣嚅動了動,可是終究沒有說話。
秦玥又道:“希望你能趕快忘掉這件事,就當從沒發生過,知道嗎?或者,你還是自請去莊子裡吧!”
青朱聽得猛一震,眼角涌出淚來,忍不住顫顫道:“爲什麼?五小姐爲什麼要給奴婢活路?五小姐明知奴婢是活不成的人,爲什麼要救奴婢?”
“不爲什麼,因爲本心。”
秦玥只答了這一句,也不管她聽沒聽得懂,徑自走開了。
本來她不打算見青朱的,因爲秦媛的死她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可是青朱既然主動來投誠,救她一命又有何妨,再小的棋子也總有用處的。
秦玥從來不是那等濫用善心的人。
這個青朱也是個機靈的,雖然知道做下那等事必死無疑,也還是抱着一線希望求到她面前來,自然是想活命的。
想當然地,她並不是那件事情的主謀,可她必須去背那個黑鍋,因爲她的家人需要活下去,所以她得犧牲自己,以保全家人。
如今段氏掌管後宅,青朱去莊子的事自然也要跟段氏稟報。
以段氏的精明,知道秦玥查到了青朱頭上,也肯定猜到青朱向她吐露了不少內情,這樣青朱死與不死已經沒甚區別了,如今她既然要保青朱,那就賣她一個人情,放了青朱去莊子。
於是段氏揀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稟到老太太跟前,言語間提到這是五丫頭的意思,老太太半睜半閉着眼,含糊地點頭應了。
段氏便好人做到底,直接將青朱安排去了秦玥以前養病的莊子。
人情債,自然是要還的。
段氏自會牢牢地記着,秦玥當然也會誠心實意地還。
所以翌日一早,秦玥便去了秦國公的院子,先將父親報平安的書信呈上,然後提及大堂哥請封世子的事兒。
上一次秦三爺提這事的時候,被兩個老的狠狠訓了一頓,那時秦國公纔剛醒來,提的也實在不是時候。
眼下秦玥舊事重提,秦國公就不得不重新考慮了,尤其錚哥兒在同州戰場表現出色,如今又有了官職在身,比他的老子不知強了多少,自然是有資格繼承世子之位的。
秦國公沒有立即表態,這畢竟是秦家的大事,他雖然是家主,可也要慎重考慮才能做出決定。
秦玥原本也沒指望他現在就答應,只是做給段氏看罷了。
段氏聽到底下奴僕說五小姐一大早去了國公爺的院子,便想到她是爲自己的兒子說情去了,心裡自然高興。
如今錚哥兒有了出息,她這個做母親的也覺臉上有光。就連這些日子去跟那些大婦們走動應酬,也總是聽到誇讚兒子的言語,已經有不少世家明裡暗裡探着口氣,家有嫡女等等。
段氏自己想着也該給兒子說親了,如果能在訂親之前被封世子,那選擇的門第也就更廣一些。
然而長房有喜,二房卻悽悽慘焉。
蘇氏接連遭受丈夫和女兒的死,基本已經半瘋了。
宋氏自己的兒女資質平平,原本看着媛姐兒還有點指望,可惜就這樣沒了。她當然猜到是怎麼沒的,可是卻不敢說出來。只要她敢說出來,指不定也會莫明其妙地橫死在屋裡。
罷了,讓他們兩房去鬧騰吧。
宋氏嘆了口氣,臉上神情幾許無奈,稍一頓便又埋首繼續抄寫那捲抄了還不到一半的法華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