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看了她一眼,面容淡淡地道:“她不是玉嫵,她是若兒,曾經在太后身邊當差的宮女。”
青櫻雖然還不明白這中間的彎彎繞繞,可卻不再問了。
她看出小姐好象不太高興。
六月曾經在宮裡呆了十多年,深知後、宮裡那些女人們的手段了得,誰都妄想得到皇上的寵、幸,飛上枝頭當鳳凰,包括她那如今還留在皇上身邊當差的好姐妹二月。
二月若不是存了這等心思,當初怎麼就一定想着回宮?
可是以皇上的性子,她其實沒有機會。
只能說人各有志罷!
只是那個叫若兒的宮女,的確長得很美,又經過太后親手調、教,也難怪會爬牀成功,如願成了皇上的女人。
馬車慢慢行駛在朱雀大街上。
深秋的風掀起車簾,刮到人的臉上,刺得又冷又痛。
秦玥卻恍無所覺,依然面沉如水地看着窗外。
大街上依然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喧囂叫賣聲絡繹不絕。
街道兩邊櫛次鱗比的商店鋪子裡,更是聚集了不少衣着光鮮的達官貴人,以及跟隨主子出門的丫鬟婆子小廝奴才們。
他們是貴客,自然要進店悠閒地消費,店家也會侍候得更周到。
前世沈瑾掌管沈氏商號的時候,這樣的場景天天都要應對。
現在想來,那時的沈瑾是很意氣風發也很肆意瀟灑的,如果沒有遇到鳳琛,她那一生說不定就會兒孫滿堂,肆意到老。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
即便有了如果,她成了秦玥,從呱呱落地逃避到九歲,也還是無可避免地捲入他的世界裡,一切並沒有改變。
不,其實還是有變化的,至少生命中不止出現了他一人。還有燕淵,那也是極好的男子,只是命運多傑罷了。
想到燕淵,秦玥臉上忽然綻出笑意。
可是下一刻,她的笑意就凝在臉上。
對面出了店鋪正要上馬車的那個女孩子,居然是曾經抓破她臉的慶安侯府五小姐玉嫵。
喲,今兒個真是巧了,居然連着遇到兩個討厭的人。
秦玥心內腹誹一陣,凝在臉上的笑意繼續蔓延開來。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還隱隱透出幾分冷意。
青櫻當然也看見了,忍不住驚呼道,“瞧,那個纔是打傷咱們小姐的潑女!”
玉嫵顯然也看到了標着秦家族薇的馬車,還透過車窗看到秦玥的臉。
她的臉色忽地一變,正要上馬車的步子一滯,轉而快步朝這邊走來。
秦玥可不想與她糾纏,催促車伕快速打馬前行。
可此時街上擁堵得厲害,車伕想要快行也是不成。
人羣裡玉嫵左竄右擠,很快便擠到秦玥的馬車跟前,她雙手張開攔住馬車,嘴裡連連冷笑,“臭丫頭,識相的就自己下車,別讓本小姐揪你下來,那樣只會讓你更難看。”
六月輕哼一聲跳下車來,手裡軟劍指着玉嫵,“玉嫵小姐,別沒事找事,否則沒你好果子吃!讓開——”
“哼!都說秦五小姐膽兒大,敢去同州打胡人,怎麼這個時候就當縮頭烏龜了…是不是被胡人嚇怕了…哈哈,或許早被胡人捉去了軍營,當了雛雞了……”
話說到這嘎然而止。
隨即響起響亮的“啪啪”聲。
秦玥看着六月揮着手掌扇向玉嫵的嘴巴,並沒有阻止。
這樣口出惡言的丫頭,不打不長記性。
當了雛雞當然不是什麼好話,那是對剛破身的妓、女的稱呼。
這玉嫵也真是惡毒,居然這樣罵自家小姐…
青櫻忍不住忿忿,跳出來指着她的鼻子罵道:“你才雛雞呢?你全家你娘你姐你妹全是雛雞!你娘生下你還是一個野種!”
哈哈!
秦玥忍俊不禁,居然笑出聲來。
這丫頭什麼時候學的這些下三濫罵人的髒話?簡直不堪入目!
她雖然覺得青櫻罵得有點過了,可是卻感到無比的暢快,心裡那股子鬱悶也一掃而光。
玉嫵被六月打了嘴巴,又被青櫻罵得狗血淋頭,自然又羞又怒又氣。
這時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百姓們看着兩個婢女圍着一位長得美貌的小姐又打又罵,忍不住議論紛紛,更有憐香惜玉的公子哥兒公然站在玉嫵那一邊,朝六月和青櫻沉臉呵斥,還作勢解下腰間佩劍指着二人示威。
秦玥本來不想惹麻煩,可是麻煩偏偏找上門。
找上門的麻煩她自然不能不管,所以就慢條斯理地從車廂裡鑽出來,又慢騰騰地下了馬車,站在那公子哥兒和自家兩位婢子的中間,右手指尖慢慢撥開長劍的劍尖,只輕輕說了一句,“秦家五小姐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來管!”
圍觀百姓早看出這是秦家的馬車,可是卻不知道秦五小姐還在車廂裡。這下秦玥自曝身份,瞬間引起一片譁然。
但凡在帝京城裡呆過一陣子的,都知道秦五小姐不但天資聰慧,而且膽略謀識過人,她不但隻身前往西冥國借兵,還在同州大戰中獻計使用孔明燈投放迷煙,從而消耗敵人主力,爲長公主的反攻贏得決定性的機會。
如今,幾乎帝京城裡所有的茶樓酒肆,都在盛傳秦五小姐的神話。
的確是神話啊,要知道,秦家的這位五小姐,芳齡不過十歲而已。
其實秦玥本尊纔剛回京幾日,這些神話卻已經傳了快一個月了,也不知背後是誰的手筆。
顯然助推這事的人並沒惡意,先前也沒誇大其詞,只是實事求是地將她的所作所爲說出來,讓百姓們自己去評判。
可是百姓也不全是精明的,什麼話到了他們嘴裡一傳十,十傳百,總會傳出不一樣的版本來,到現在倒是把她吹得神乎其神了。
秦玥回京的幾日並沒怎麼出門,也就去了趟沈府,再就是今天的奉召進宮。可沒想會遇到玉嫵這個瘋丫頭。
提到瘋子,她心裡不由想到家裡剛死的那個,那個瘋子才真是瘋,瘋得都把自己瘋死了…
看那公子哥兒發了一陣呆,秦玥也不打算爲難他,招手讓青櫻和六月上馬車。
她可沒時間跟這些不相關的人理論,還得趕回去給小弟喂藥呢。
可是玉嫵捱了打卻不長記性,依然死死地攀住車椽不讓走,嘴角已經被六月抽得紅腫起來,看上去像肥肥的豬嘴,有點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