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心裡這樣想,腳下卻沒停,還是先去了文馨院給小安安喂藥,又侍侯母親喝了湯藥,才慢條斯理地往秦媛的星月閣裡走。
這會兒秦媛的屍體已經被擡走,只剩蘇姨娘還在那哭得呼天嗆地,段氏和宋爭正蹲在邊上勸她,幾個星月閣裡的丫鬟婆子神情灰敗地站在旁邊,目光裡也多是茫然。
她們也沒有想通,四小姐好好的怎麼就沒了呢。昨兒個還活蹦亂跳地狠狠發作了青朱,今兒個早上就成了冷冰冰的屍體。
秦玥並沒有走近,只在邊上遠遠地看着。
剛纔青李過來稟報的時候說得不清不楚,只知道四小姐死了,卻不知道到底怎麼死的。
段氏當先瞧見了秦玥,又勸了蘇氏兩句才起身往秦玥這邊走來。
“大伯母,究竟怎麼回事?”
秦玥也就是順口這樣一問,並不指望段氏會據實回答。
段氏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神情微有異樣,半晌才淡淡地道,“吃壞了東西唄,聽說她昨兒個夜裡去陽春樓打包了一份小龍蝦。”
“陽春樓?”
秦玥的心“咚”的一跳。
陽春樓的小龍蝦是很有名,她當時路過不也想着要去打牙祭嗎?可是以秦媛那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在吃食上中招?
她當然不會單純地以爲秦媛是因爲吃了小龍蝦而死,那不過是表象,真正的內情還有待查證。
宋氏這會兒也走了過來,臉上神情悲悽。秦媛怎麼說也是二房的人,雖說是庶出,可也算是她的女兒,出了這樣的事,她心裡自然不好過的。
秦玥便也道了一句:“還請二伯母節哀!”
天地良心,她說這句是真心實意的,不管秦媛曾經怎麼害她,可現在她已經死了,人既然死了,也就一了百了,那份恨意也就隨之消散,她這樣勸慰一句也是本心。
可是這話聽在宋氏耳裡,卻覺得分外刺耳好象還顯得幸災樂禍,所以宋氏便冷笑了兩聲道:“到底是三房福大命大,怪也只怪咱家的媛姐兒命賤,被老天爺拿去換了命。”
這話說得何其荒唐,就連段氏也聽得皺了眉頭,“弟妹說什麼呢,媛姐兒的事是個意外。”
“哼,意外,鬼的意外。”宋氏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便拽着蘇氏噔噔噔地走了。
段氏尷尬地笑了笑,轉頭又勸秦玥,“別跟你二伯母計較,她是傷心得過了頭了。媛姐兒平素雖與你不和,可畢竟是你四姐,她這樣一去我們都很難過。以後你和瑜姐兒琬姐兒她們,要好好的相處,知道嗎?”
秦玥點點頭,“嗯”了一聲,“大伯母說的對,正是這個理呢。”
做戲嘛,誰不會。
秦玥可不認爲段氏對她會有善意,也不知這倆女人趁着自己不在,給母親吃了多少苦頭,不然母親哪能病成這樣。
只是這段氏到底比宋氏城府深些,心裡再惡毒,也很少流露於表面,什麼時候看她都是一副和氣的宗婦作派。
秦玥在這陪着段氏說話的時候,六月已經竄進秦媛的屋子裡裡裡外外地查看了一番,末了失望地走出來,朝自家小姐搖了搖頭。
顯然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
段氏早將她們主僕倆的言行看在眼裡,卻故作不知,又聊了兩句,轉頭便朝那些丫鬟婆子們招呼一聲,帶着她們走了。
待這羣人出了院門,秦玥才又親自進了屋子去瞧。
這瘋子做了這麼多蠢事,死得又突然,肯定留了不少尾巴,得好好找找。
可是任她和六月翻遍了整所院子,也沒找出一星半點的線索來。顯然早有人收拾了局面,將一切處理得乾乾淨淨,只不知是兇手乾的,還是另有其人。
兩人回到皓月閣不久,就聽說秦義求見。
秦玥在花廳裡見了他。
秦義恭謹地行了禮,便將來意說出。
他說秦統領臨走時有交待,要他好好保護五小姐。昨晚四小姐出了事,他心裡不安,所以求了老太太,這些日子要來皓月閣當差,老太太並沒有答應,讓他自己過來問問五小姐再說。
畢竟是內院,女人家住的地方,他一個糙漢子進進出出的,還是有些不方便。
或許老太太顧慮的也是這個。
秦玥略一沉吟,便應了。
雖然出了秦雲的事,可秦玥願意相信那是一個意外,骨子裡她還是信任秦奮的。
秦義聽得五小姐答應了,面上頓時一喜,忙不迭地磕頭致謝。大哥說跟着五小姐纔有前途,他自然是信的。
站在旁邊的青櫻卻不太高興,就算要進內院當差,那也該是秦初纔對,憑什麼讓這小子進來。
秦玥當然明白她的心思,可也只是笑了笑,心裡其實另有打算。
現在既然已經將人留在內院,少不得要給老太太和段氏通個氣,還有外院國公爺那裡還得親自去說一說。
說起來自從她回府後還沒來得及去給自己的這位祖父請安呢。
秦玥去的時候秦國公正在書房裡練字,彷彿練得不甚滿意,地上扔滿了一團一團墨跡未乾的廢紙,臉上神情也顯得焦燥不耐。
秦國公本是行武出身,並不擅長這些風雅之事,也從沒想過在書法上有啥造詣,可是這幾天被那些文臣們擠兌得冒火,便也想靜下心來好好練一練書法,最起碼也要寫得像樣一些,遞上去的奏摺不至於被同僚們嘲笑。
他在軍中雖然威望很高,可畢竟因爲這場“病”錯過了與胡人們的大戰。
在這場戰爭中,許多年輕的將領脫穎而出,皇上便也破格提拔他們委以重任,就連他自己的嫡長孫,如今也已封了定遠將軍的官職。
秦國公敏感地察覺到朝堂的局勢有了微妙的變化,要是以往,可沒人敢嘲笑他字寫得不好。
因此心裡很不是滋味,頗有廉頗老矣的感慨。
此刻與其說他在練字,不如說他在發泄心裡的鬱悶。
只有練字練得不好發泄出來才最是理直氣壯。府裡誰都知道國公爺雖然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可他的字跡實在讓人不忍直視,堪比孩童啓蒙時所寫的蝌蚪文,只能勉強認得出來。
秦玥等到他的長隨進去通報又得到允准後,才文雅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