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孟可君如此爲他擔驚受怕,又想到喜蓮爲了他連人都不願嫁,白玉辰的心裡,同樣極不是滋味。
“這麼冷的天,現在遊船又剛開張是最忙的時候,你怎麼還有空上山去打獵?”
這句話,白玉辰說出口不是用詢問的口氣,而是用質問的口氣。
再聯想到孟可君上次被燙傷,白玉辰的心中立刻窩起了一團怒火。
董青峰信誓旦旦的與自己說護拿性命護她的周全,可是自己看到的,卻是孟可君在他的身邊,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
他那些信誓旦旦的話,此刻看來就好像是與自己說的屁話。但他搞不清楚明白的是,孟可君那麼聰慧,爲什麼還是不願離開他,爲什麼喜蓮會對這樣的董青峰一直念念不忘。
面對白玉辰的質問,董青峰的心裡也不好受,想到孟可君一個人在遊船上忙前忙後,而自己卻只能上山忙自己的事情,他的心裡就愧疚的很。
“我和可君都說好了,她忙遊船,我上山打獵,現在天氣不好,東西不好獵,所以獵出來的價錢會高些,我們這樣做也是爲了能全家老小一起過個好年。”
在白玉辰的面前,他只能這樣解釋,關於自己的身世和上山的真實目的,他是萬萬都不能講的。
聽到董青峰是與孟可君說好的,白玉辰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孟可君那麼有主見,她能同意定是她心裡已經想好了的,她已經想好的事情,是不管別人說什麼都改不了的。
想到是這樣,白玉辰心中的怒氣更盛了。
“董青峰,你什麼時候才能讓孟可君過上好生活?什麼時候才能讓她消停一會,好好享享福?”
雖然董青峰和孟可君他們的日子,比自己剛認識他們的時候好太多太多,可是看着孟可君如此這般的辛苦,他實在是心疼。
若是孟可君跟了自己,肯定會讓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好好當少奶奶享清福,根本就不必如此的辛苦。
白玉辰質問的這句話,讓董青峰愧疚極了。
這句話,也是他最近在無數個夜晚不停質問自己的,他永遠都給不了孟可君自己認爲的那種生活。
現在,自己又因爲揹負着血海深仇,這往後京城一去,自己都不知道還能有沒有性命可以回來。
能回來還算是好的,這要是回不來,他都不敢想象孟可君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
擁擠的車棚裡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起來。
只有不時的有雪花,從車棚簾子的縫隙裡吹了進來,還夾雜着一絲車棚外的寒意。
“白玉辰,你的心裡是不是很恨我?”
許久後,董青峰才幽幽的開了口。
然後擡起頭,狹長深邃的眼眸靜靜的落在白玉辰的臉上。
白玉辰愣了一下,才擡起頭看向董青峰,狹長的鳳眸正好對上了董青峰的視線。
自己恨他嗎?不,自己從來就沒有恨過他,對他,自己的心中從來都是羨慕的,有時候看到孟可君受苦受累,心裡對他最多也就是責備,不滿和憤怒,他從來就沒有恨過他。
車棚內再次從車棚簾子的縫隙裡吹進來一絲寒冷。
車棚裡的氣氛,在董青峰問出那句話以後,瞬間就變得微妙了起來。
許久後,白玉辰才慢慢的開了了口,將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從來就沒有恨過你,我只是看到可君跟着你這樣受苦受累,心中充滿了憤怒而已。她這麼好的姑娘,值得所有人更好的對待。”
白玉辰竟然不恨自己,這很是出乎董青峰的意料之外。
他一直都以爲,自己肯定是這個世上白玉辰最恨的人。
但是他意外的同時,內心又有了一絲的內疚。
“白玉辰,你爲可君付出做的那些事情,遠遠超過我爲可君做的,這點,一直是我董青峰最愧疚的事情。”
“我知道,不管比什麼,我都要遜於你,而可君願意如此心甘情願的跟着我,只是因爲我們相遇的時間要比你稍早。”
這句話,是他上次在品茗軒聽到後,自己總結出來的。
那天,他們說過,若是沒有自己,他們會在一起。若是還有來世,白玉辰一定會先自己一步找到孟可君。
“但是你要知道,我對可君用的心,用的情一點都不比你少。”
董青峰靜靜的說着,他也不知道,過了今天,往後還能不能有這樣和白玉辰安靜聊天說心事的一天。
“我傾其所有爲她做的那些事情,在你的眼裡看來不算什麼,但是你要知道,這是我能爲她做的全部,也是我能爲她付出的全部。”
自身的家庭條件比不過白玉辰,所以自己拼命給與孟可君的那些,在白玉辰看來根本就不算什麼,但是這卻是他能給的全部。
董青峰的這句話,讓白玉辰的內心突然安靜了起來,剛剛升騰起來的怒火瞬間就熄滅了。
在衡量董青峰對孟可君夠不夠用心,夠不夠好的時候,他一直都在拿自己內心的標準去衡量他,卻忘了,他是董青峰,他是王家屯窮得一無所有的董青峰,不是和自己一樣衣食不愁,什麼都有的白家長子。
他不管做什麼都得先拿自己的雙手去拼,在他的身後,還有一羣需要他擔當責任的家人,這些,全部都被他給忽略掉了。
白玉辰捫心自問,若是自己是董青峰,能保證比眼前的董青峰做的還要好嗎?能保證讓孟可君過上比現在還要更好的生活嗎?
面對內心這樣的質問,他突然變得不那麼肯定了。
“可君甘願陪我一起吃苦,這是最讓我感動的地方,這麼長的時間,跟在我身邊吃的那些哭,受的那些罪,她從來就沒有過一句怨言,這是她最難能可貴的地方,也是我董青峰這輩子最愧疚的地方。”
“像你說的那樣,這麼好的姑娘,值得所有人更好的對待!”
話說到這裡,董青峰的頭垂得低低的,白玉辰看不到他臉上和內心的糾結。
那喜蓮呢?喜蓮在你的心中又算是什麼呢?
白玉辰已經滾到脣邊的話,硬生生被他給嚥了回去。
他是想問,可是,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去問。
車棚內再次陷入了安靜。
耳邊只有車棚外呼嘯的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