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小花從青青綠草裡好奇的探出腦袋來,細細打開了它的花瓣抖了抖,接着灑落的陽光,它舒展着笑顏望着從它頭頂上一躍而過的巨大的馬蹄,熱情地搖動花瓣招手,目送着身影巨大的馬兒奔向遠處,突然一隻更大的龐然大物襲來,把它攔腰折斷,它痛苦地滴出幾滴青汗做眼淚,被安放在一片漆黑的地方。
方景閱把一把淺紅色的花瓣別在傅憐南發間,百般哄勸:“傅念春只是個玩物,京中男人哪個沒有玩過她,你怎能與她生氣?”
“那你爲什麼不殺了她!她讓我受此大辱,如今京中誰不知道我的妹妹跟我的心上人……跟我的心上人……你怎麼能不殺了她?”傅憐南自矜着傅家大小姐身份,怎麼都說不出上了牀這種話來,只是氣得眼眶通紅。
方景閱握着傅憐南的手,柔聲說道:“她還有用,等她無用之時,我自會殺了她替你出氣。”
傅憐南嘴上不再說什麼,但心裡卻不依他,別的事她或許都好說,但傅念春卻是她的奇恥大辱,傅啓明就是折在傅念春和傅問漁手上的,如今傅念春睡了方景閱對她而言,更像是一場示威,她恨得咬牙切齒。
“走吧,狩獵開始了。”方景閱不知道傅憐南的心思,只扶着她坐上馬背,今日是狩獵,所有人都可參與,不分男女老少,圖個熱鬧,所以偌大的狩獵場裡隨處可見馬蹄飛揚。
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殺人機會了。
傅問漁本來對狩獵沒什麼興趣,但架不住畢苟和花璇的攛掇,只能背弓上馬,跟着她們一起發瘋。
“那邊有隻鹿,咱們就獵它了!”花璇指着左前方,順手還握緊了弓,搭上了弦。
“靠你們了。”傅問漁說道,她連弓都拉不開,怎麼獵鹿?
“你以前在商洛的時候是怎麼抓這些東西的?”畢苟好奇地問道。
“設陷阱。”傅問漁說。
“果然是你的作風。”畢苟哈哈一笑。
“你怎麼不跟花璇一起去啊?”傅問漁見着追着野鹿早已走着的花璇,問着早就躍躍欲試的畢苟。
“你不知道你的命有多值錢,這會兒不知道多少把暗箭瞄準着你呢,我可不敢離開。”畢苟說着還望了望四周,不用去細查都知道,想殺傅問漁的人都在這周圍等着機會。
傅問漁便笑了笑不說話,想殺她的人從來都不少,但真能殺了她的人卻還未出現,明也好暗也好,來了就接住。
杜微微騎在一匹白馬上,臉色有些蒼白,看來是這幾日都未休息好,她驅着馬兒走到傅問漁身邊,對着畢苟說道:“畢姑娘,我有些話想跟問漁姐姐說,你能先避開一下嗎?”
畢苟看了一眼杜微微,又看了看傅問漁,心裡有些不樂意,雖然杜微微跟她們認識得比認識傅問漁更早,但這丫頭做的事總是有點不討喜,所以畢苟撅了撅嘴巴:“你又想幹嘛?”
杜微微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委屈極了的模樣:“我只是想跟問漁姐姐說會兒話,不會怎麼樣的。”
“你別哭啊,等會兒杜先生看見了指不定以爲我們怎麼欺負你了呢,我走我走,你說就是了!”畢苟最怕杜微微來這招,女人的眼淚最讓人心煩了,又對傅問漁招呼了一聲:“我不會離開太遠,有什麼事兒你大喊一聲我飛鏢趕得上。”
她趕着馬兒離開去追上花璇,傅問漁望着她矯健的身影覺得好笑,畢苟明明是個女子,行事說話卻像個男子似的,又看着杜微微,好整以暇地問道:“你想跟我說什麼呢?”
杜微微踢了踢馬肚子,馬兒慢慢踢踏着步子走着,傅問漁揚了揚馬繮,同她一路慢行,聽她小聲說道:“問漁姐姐,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嗯,我接受。”傅問漁應得倒快,主要是她不想跟杜微微說太多兒女情長的廢話。
杜微微也沒有想到傅問漁表態這麼快,一時之間有點轉不過彎來,咬了咬嘴脣又強硬着頭皮才說道:“嚴葉告訴我說,就算再怎麼喜歡一個人,也不能把這當做是傷害別人的理由,我原本以爲讓問漁姐姐你嫁給溫太子也不錯,所以我才那麼做的,可是我現在知道錯了,對不起。”
“我說了,我接受。”傅問漁有些無力,小姑娘家的心思最莫測,反覆無常。
“這兩天,小開不理我,我哥不理我,城哥哥更不用說了,就連嚴葉也覺得我大錯特錯,問漁姐姐,我好難過。”杜微微扁着嘴,通紅了眼眶,一下一下地抽泣着聳動肩膀。
傅問漁終於上來了火氣,她平生最恨被人用什麼大道理綁架,她就是一個蠻不講理只圖自己利益的人怎麼了!所以她看了一眼杜微微,無情又冷酷:“杜微微,他們理不理你不關我的事,你也不要想着我會替你說好話讓他們對你冰釋前嫌,你想得到他們的諒解你需要用自己的本事和努力,我沒有任何義務要替你做說客,我說了我不再怪你我便是仁至義盡,我,並不欠你什麼,我不是你哥哥,我沒有任何理由要爲你所做的錯事負責,你聽得懂嗎?”
這跟杜微微料想的不一樣,按着普通人來說,不應該是對她溫言相對嗎?爲什麼傅問漁卻尖銳得像一把尖刀,鋒芒畢露不帶任何婉轉?她怔在當場,不能言語。
“我知道了,打擾問漁姐姐你了,我走了。”杜微微臉上的委屈快要化成實質寫在腦門上,傅問漁最怕便是這種人,明明是她不對,搞到最後好像是自己不原諒她就是欠了她一般。
好在傅問漁心夠黑,臉夠大,由着別人怎麼看她都好,她全部懶得在乎。
杜微微走遠了傅問漁才發現她跟着杜微微走了一段不小的路程,這會兒畢苟和花璇兩人只怕已經回頭來找自己了,便駕着馬往回走,只是馬兒剛走沒幾步,就聽到方景城的一聲高喝:“傅問漁,低頭!”
幾乎是下意識地傅問漁就彎下腰下,整個人趴在了馬背上,一道利箭貼着她後背筆直飛過去,再晚一些,這箭就該射進傅問漁腹腔了。
然後還未等她直起腰身來,另外幾道追過來的箭已經鎖緊了她,耳邊甚至都能聽到破風之聲,就在這時傅問漁整個人都被方景城一把撈了過去,被他緊摟在懷中,他懷裡的味道熟悉而溫暖,傅問漁難免心酸:“城王爺!”
方景城臉上有些擦傷,像是跟人惡鬥過,左手抱緊傅問漁,把她壓在身下護得嚴嚴實實,右手伸出夾住幾支飛來的利箭,低頭看了一眼安然無事的傅問漁,這才說道:“別怕,有我在。”
傅問漁本來不怕,聽了他這話反而擔心起來,若是方景城真有足夠的信心,他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他騎的是一頭通體漆黑的神駒,此時正不安地踢着前蹄,不敢邁步,方景城站起來安撫着馬兒,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我們被困了。”
傅問漁往四處一望,明明該是人來人往的狩獵場此時安靜得連只鳥兒也沒有,好像這裡是一片荒地,從來沒有人經過,這種詭異的寧靜讓人莫名心慌。
“這是陣法。”傅問漁低聲道。
“你倒見多識廣,看來是要殺出去了。”方景城說着抽出腰間的佩刀在手裡拈了拈,有些不滿,他一向不喜歡京中這種制式的佩刀,徒有其貌,卻毫不中用。
“是來殺你的,還是來殺我的?”傅問漁跟在他身後問道。
“借你,殺我們。”握住傅問漁手心,方景城難得地開了句玩笑:“不過正如你所說,惡人禍害千年,我們沒那麼容易死。”
傅問漁幾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杜微微,是她帶着自己往這裡走的,難道又是她?
“不是杜微微,這陣法是剛纔那支箭觸發的,這是活陣不是死陣,陣隨人動。”方景城好像看穿了傅問漁的想法一般,指着剛纔差點要傅問漁命的那隻箭,那箭就插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可是那棵樹好像會動一般,時近時遠。
“那是陣眼。”傅問漁平日裡看過些閒書,一眼就看出這其中詭異。
她話音剛落,這方的天都變了顏色,明明是大白天卻陡然陰沉下來,好像是有千斤重的烏雲壓在他們頭頂上,悶得胸口都喘不上來氣,一陣陣邪風嗚嗚地颳着,吹起滿地積了不知多少年的落葉,夾着沙子四處翻飛,都要將人的眼睛迷了去。
方景城很是自然地把傅問漁拉在身邊,握着鋼刀嚴陣以待,神色肅穆,傅問漁鬆開他的手,不等他發問就說道:“如果真的有人要殺我們,我會成爲王爺的負擔,與其兩個一起死,不如一個拼一把。”
這是實話,憑方景城一個人,他要殺出去並不難,可是傅問漁不會武功,只會成爲拖累,與其讓奸人得逞兩人雙雙殞命於此,不如留一個活着出還能報仇。
“本王是這般言而無信的人?說好三年後取你性命,就不會讓你現在死。”方景城被傅問漁的話激得發怒,她總是自以爲是地做決定,他方景城行事幾時要一個女人來替他抉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