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年的第一場雪下下來的時候,丹年正在竈房幫這慧娘準備過年用的年貨,一旁和麪準備蒸饅頭的小雪突然指着窗外叫了起來,“下雪了!”
丹年聞聲向門外看去,剛開始是零星幾點小雪花,不一會就變成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地上也白成一片。
慧娘停了手上的活,感嘆道:“可算是下雪了,今年的雪來的真夠晚的,都要過年了才下雪,往年這個時候,雪都下了好幾場了。”,
丹年抿嘴笑笑,並不說話,這今年應該是她在家裡過的最後一今年了,等來年三月,她就要嫁入明國公府了。
現在的明國公府還在建築階段,事情來的匆忙,工部負貴建造國公府的人也是叫苦不迭,臨近臘月,工料難買,做工的人也難找。
丹年回想起蘇允軒之前說過的承諾,等婚後會和蘇晉田、蘇夫人分開住,她當時也沒多想,原以爲不過是另找一處房子住,可誰知蘇允軒從那時候開始就謀戈着公開身份的事情了。
這樣也好,與其讓齊衍修拿着兩人的身份爲把柄,不如大大方方的說出來,既然蘇允軒沒有不臣之心,這秘密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只是雍國公倒了,又起來一個明國公,比之前的雍國公更加有背景有實力,沈丹待在監獄中聲嘶力竭的聲音似乎還響在她耳邊:“你就是下一個我!”
丹年搖搖頭,將這煩人的想法拋到了腦後,蘇允軒不是自大驕傲的白振繁,她也不是自命清高的沈丹特。丹年也有將近一個月沒見過蘇允軒了,也不知道他現在過的好不好,不過丹年也知道自己是多慮了,有權有勢前途無量的明國公,想巴結他的人不知有多少,過的怎麼會不好?
前幾日他還託林管事梢來一車年貨”從肉蛋到蔬菜,都一應俱全。慧娘看着林管事送來的東西搖頭直笑,“這孩子,怕我們餓到他媳婦還是怎麼的?。”
林管事嘿嘿笑了,只說這些豬肉、禽類都是山上獵來的野味,尋常難得吃到,公子送過來讓大家嚐個新鮮的。
丹年卻沒看到蘇允軒過來,雖然是知道他事情忙,心裡還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大年夜那天”慧娘整了一桌子的菜,一家人圍在火爐旁熱熱鬧鬧的吃年夜飯。
每年的大年夜,丹年總是抵不住瞌睡,早早的躺倒在牀上去睡了,今年丹年決定要陪着父母守歲”以後她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恐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沈立言給慧娘和丹年面前的酒杯各自滿上了,笑道:“丹年也長大了,能喝酒了,今晚上就破例喝一杯吧。”,
丹年笑嘻嘻的舉杯和父母碰了碰,小心的抿了一口,果然還是很辣!丹年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才把嘴巴里的辣味給衝下去,沈立言和慧娘也不強着丹年去喝酒,抿一口是那個意思就行了。
沈立言看着丹年百感交集”當年那個包裹在襁褓裡的幼小嬰孩,長成了一個大姑娘,馬上就要脫離自己嫁給別人了,不知道以後日子會不會過的順利,也不知道蘇允軒會不會好好的對待她。
沈家二房在京城裡沒多少親戚,與沈家大房也早就沒什麼往來了,過年前沈立言也只是讓慧娘準備了點過節的年禮,送到了沈家大房的門房上。
沈立非心裡對二弟始終含着一股怨氣,他就不明白”爲什麼沈立言的會過的比他好,只要兩兄弟一見面”必定會不歡而散,沈立言也懶得去觸他那個要頭。
但這不代表着就沒人來沈立言家裡拜年,想巴結蘇允軒的人自然少不了到將軍府上多走動走動。
幾天下來,慧娘覺得嘴巴都能說上火了,丹年索性讓小雪關了院門”有人來了就說夫人半夜受了涼染了風寒,在臥牀靜養,不便見客。
二月初,蘇尚書家裡送來了騁禮”整整一百二十擡彩禮,二百四十個小廝身着紅衣”擡着包着大紅綢緞的彩禮整整排了一條街,京城的百姓都沿路看着,嘖嘖道即便是皇帝下騁也不過如此。
沈立言自然明白,蘇允軒這是做給他看的,沈立言掛了個將軍的虛職,每月領那麼點捧祿,沒什麼外快可賺,他這麼做,也是爲了給沈立言準備陪嫁,好讓沈立言不那麼爲難。
越臨近婚禮,丹年心裡越焦急忐忑,就如同現代人的婚前恐懼症一般,常常有些焦慮不安,任慧娘和碧瑤怎麼說都沒用。還突發奇想不成親了,想偷偷溜到沈鈺那裡避避風頭。
好在偷偷收拾吃的東西的時候,被慧娘抓了正着,纔算是未遂。
等到二月末的時候,沈立言忙着給丹年準備婚房用的傢俱,大昭的規矩是新婚夫婦閨房的牀、椅子、櫃子什麼的,都是由女方來操辦。
這時沈鈺從西北派來的人也到了京城,沈立言看着扛着沉重箱子的馬車車隊,有些吃驚,爲首的軍官抱拳道:“沈將軍,這是侯爺給小姐準備的嫁妝!單子在此,請您驗收。
沈立言原本是打算將蘇允軒擡過來的彩禮,重新換個包裝再陪嫁出去,不能在嫁妝上讓丹年吃了虧,被人家小瞧了,沈鈺送來的東西可算是解了他的急。
沈鈺的信中話語不多,只說妹妹的婚禮,他不能回京參加,甚是遺憾,但嫁妝得由他這個做哥哥的來出。
沈鈺另外還有給丹年的一封信,信中只有寡寥的幾行字: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卿本佳人,定有錦繡前程。
這句詩,是當年她寫出來玩,被沈鈺看到了,意思也解釋給沈鈺聽了。
丹年瞬間眼淚就落了下來,想起了小時候,他們還在沈家莊的時候,沈鈺帶着她念書,帶着她練字,午後牽着她的手慢慢的在鄉間的林蔭路上走,寵溺她的語氣,欺負她時的得意,沈文想欺負她時,沈鈺握住她的手擋在她的前面,小小男子漢手心充滿了溫暖和力量。
現在沈鈺拿這句詩來回復她,究竟是什麼意思,丹年心裡寧願認爲自己想到的答案是錯誤的。哥哥有着幸福的家庭,雅拉也是極好的女子,豪爽大氣的公主足以配的上沈鈺了。
沈鈺外表看上去陽光開朗,但丹年對他實在太熟悉了,真正的沈鈺完全不是他表現給外人的樣子,沈鈺很有才,長的也不錯,這就註定了他內心是個驕傲自大的人,骨子裡都是清高的,只要他認爲是與自己無關的人,必然是抱着冷漠疏離的態度的。
就連他和雅拉連成一線,幫着雅拉奪回了汗位,絕對不是他正義心發作,雅拉是什麼人,勒斥聲望最高的公主,和她結盟,無根無基的沈家也有了底氣。
丹年忽然想到了推拉,那個熱情如火的女子,終有一天,會用她的全部感情,佔據沈鈺的內心,代替自己在沈鈺心中的位置。
沈鈺的心不是石頭做的,丹年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裡,推拉都是沈鈺的唯一,沈泓會在一個充滿了愛和溫情的家庭里長大。
她也要嫁給蘇允軒了,蘇允軒對她很好,此生能有一個相知相信的蘇允軒共度一生,丹年覺得沒什麼遺憾了。既然是不能說的秘密,那就讓秘密永遠埋藏在兩個人的心底。
丹年小心的把信箋收到了箱籠的最底層,也許終其一生,都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像沈鈺那樣不帶一絲雜質的愛着她了。這種愛,適合放在心底,用一生去珍藏。
等到三月初七的晚上,慧娘到了丹年房中,欲言又止,紅着臉跟丹年說道:“丹年,明日你便要嫁人了,有些事,娘得跟你說說。”,
丹年看慧孃的樣子,就猜到慧娘要說什麼了,硬着頭皮說道:“娘,什麼事啊?”,
慧娘躲躲閃閃的掏出來一本冊子,說道:“夫妻之事,你看看這個,別到時候什麼都不知道。”
丹年看着那本冊子,臉紅的跟火燒似的,前世她也懂得大概是怎麼回事,可看這麼大尺度的古代色情漫畫,還是第一次。
慧娘也是臉皮薄的人,也不好意思說的太明白,等丹年放下了冊子,對丹年說道:“雖說你嫁過去後便和允軒住明國公府了,可蘇大人和蘇夫人畢竟是蘇允軒的養父母,還是要敬着的,萬不可同蘇夫人傳出什麼不好的話來,對你名聲不好。”
丹年點點頭,只要蘇夫人不主動來跟她過不去,她也願意維持表面上的客氣。
“娘,你放心,您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嗎,我不去欺負別人,別人也別想壓在我頭上。”丹年摟着慧孃的胳膊說道。
慧娘笑着拍了拍丹年的手,“你早些睡吧,明天一早,娘給你找了人梳頭淨臉。”,
丹年拉着慧娘說道:“娘,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過了今天,她就是蘇家婦了。
慧娘眼睛一紅,眼淚就要出來,“好,晚止我們娘倆一起睡。”,
晚上,丹年抱着慧孃的胳膊,小聲說道:“娘,等我嫁過去了,我就想辦法把你和爹送到木奇去,和哥哥團聚。”,
慧娘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黑暗中丹年繼續說道:“娘,你和爹在京城,就像是人質一般,齊衍修可以任意拿捏哥哥,爹也不願意過這樣無所事事的日子,到了木奇,爹還能有用武之地,哥哥也不必有束縛,你們還能照看着沈泓。”
“那你怎麼辦?”慧娘着急的問道。
丹年輕笑起來,“有蘇允軒在,他還能護不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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