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往的日子裡,雖然錦衣衛一直被東廠吃得死死的,但雙方之間總也有些爭端,大打出手也所在多有。但是像今日這般的雙方戰鬥,卻從未發生過,這哪是一般的毆鬥,分明就是兩軍對壘的戰場了,而且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面對一羣烏合之衆的戰場。
其實在錦衣衛聽令上前,即將與東廠番子交戰時,他們的內心還是有些猶豫與掙扎的。畢竟這麼多年來,他們總是被東廠欺壓,早就養成了畏之如虎的習慣,從來就沒有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天,自己還能正面與之相抗。
但隨即,他們就想到了楊震在來此的路上所說的一番話——
“咱們錦衣衛建立得要比東廠早,人要比東廠多,爲我大明所立下的功勞更不是東廠那些人能比的,爲什麼我們就會平白地低人一頭?除了他們和天子的關係更加密切外,更因爲咱們自身的軟弱。
“當連咱們自己都覺着自己要低人一等,不敢招惹東廠,不敢和他們去爭去鬥時,我們就連一點戰勝他們的機會都沒有了。現在,我就要帶着你們去改變這一現狀,用我們這些日子來的苦練來告訴那些東廠番子,咱們錦衣衛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麼軟弱可欺,反而應該叫他們畏懼我們,害怕我們纔是。
“你們想一想,東廠裡當家作主的都是些什麼人,除了宮裡的宦官,就是江湖裡聲名狼藉的賊匪,咱們錦衣衛卻系出名門,難道要一直受他們欺壓,做個沒種的男人嗎?現在,報仇的時候到了!”
這一番激烈慷慨的戰前動員言猶在耳,再加上衆校尉心裡一直都存着的對東廠的恨意,所以當楊震下令攻擊時,所有人都動了起來。雖然也有些人覺着這麼一來自家今後可能會遭到東廠的報復,但想到一切都有楊震這個鎮撫在頭前頂着,衆人便很快放開了手腳。
尤其是當後面那五十名弓弩手下意識地聽令放箭後,衆人就更明白了今日已無善了的可能,索性就衝殺了過去。
而如此一來,對面的東廠番子們可就真個遭了大罪了。當先的十多人全沒想到對面的錦衣衛真敢放箭,只一愕間,利箭已破空而至,直接就把他們給射翻在地。而如此一來,就更是嚇了東廠番子們一大跳,趕緊慌亂地揮舞起兵器,想要格擋從前方穿過來的亂箭。
就在他們手忙腳亂的當口,最前面的一批錦衣衛刀手已火速撲了上來,在整齊如一的刀起刀落間,又有不少人被砍翻在地。而就當他們再次想起該阻擋對方進攻時,從刀手的背後又突然刺出無數杆長矛長槍,把只將注意力都投放到對面刀手身上的番子們給刺得叫苦不迭,再次亂糟糟地向後不斷退縮。
而見東廠番子們竟如此的不堪一擊,衆校尉的心裡更是大受鼓舞,腳步更加堅定,衝殺的動作也更加的有力,不斷上壓,將番子一一殺翻,直把他們逼進了第二進院落,纔在楊震的一
聲命令之下才稍稍止住了攻擊的勢頭,只是已經殺紅了眼的校尉們所展現出來的殺氣已有些遏制不了了。
這一次的潰敗實在來得太快,也太過突然了些,讓趙無傷這樣的東廠頭目都覺着有些措手不及和難以相信。直到錦衣衛停下進攻,他們纔有些後怕,同時又很是憤怒地上前兩步,用手裡的兵器直指楊震和他的手下道:“楊震,你瘋了?竟敢率軍攻擊我們,我們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的。”雖然他言語裡說得兇狠,可事實上無論心裡還是神色間都帶着深深的恐慌,生怕楊震他們再次攻過來。
看着他們色厲內荏的表現,楊震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來:“我們只是辦差拿人而已,既然你們不肯把犯人柴錦輝交出來,就說明你們也是他們的同夥,我們錦衣衛自然不能放縱任何一個可疑的人犯,再加上你們還膽敢負隅頑抗,說不得只能強攻了。”
沒想到對方居然強栽給了自己這邊一個人犯同夥的罪名,這讓東廠衆人更是又氣又急,只想好好教訓他們一番。不過在瞧見那些錦衣衛即便站定了依然整齊劃一的隊伍,以及他們低垂着的刀槍後,東廠衆人卻有些不敢輕舉妄動了。剛纔甫一交手,自家就發現遠不是對方的對手,現在氣勢大弱之下,就更不可能與之爲敵了。
而在看出了他們的膽怯後,楊震心下更是大定,當即再次揚起手中長刀,斜斜地舉在空中,雙眼滿是威脅之意地盯着趙無傷等幾個東廠頭目:“現在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只要你們把柴錦輝交出來,我們還可以算你們只是一時糊塗,不然再攻過來,可就不會如剛纔般給你們機會了。現在我數三聲,一!——”
楊震的聲音格外的堅定而不帶一絲妥協的可能,這讓東廠衆人迅速就打消了繼續拖延,看有沒有其他應對之策或是出現新變數的可能。再加上時間緊迫,三個數很快就會數完,就更叫他們感到慌亂了。
最終,幾人打了個眼色,在楊震將將要報出三字來時,趙無傷認命似地一點頭:“好,我們這就把人交給你們!”說着把手一揮,便命人把躲在衆人中間,早已面色煞白的千戶柴錦輝給推了出來。
“把人給我拿下!”楊震也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命令,幾名校尉立刻上前,就把正自簌簌發抖的柴錦輝給捆綁了起來,然後押着他回到了自家隊伍之中。
“現在你們可以退了吧?”趙無傷強忍着怒火,板着臉說道。自己親手把人交給錦衣衛,這對他的傷害自然極大,不光是顏面上的,更是實際上的。想必一旦馮公公知道這其中的經過,他必然會被重重懲治了。
而楊震就好像沒瞧出對方的憤怒一般,只是輕輕一笑:“若你們早這麼合作把人交出來,又怎麼會有這許多的衝突,還傷了這麼多人呢?希望各位今後能吸取教訓,莫要再像今日般意氣用事了。”
在說了這番帶着幾分
威脅意味的風涼話後,楊震再不看那些氣得面色漲紅的東廠之人半眼,只把手一揮,就下達了退兵的命令。
見他們終於退卻,東廠上下才鬆了口氣。說實在的,在見識了錦衣衛這等作戰陣仗之後,他們對錦衣衛的看法已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扭轉,從之前的不屑輕視,變成了畏懼,只想讓他們趕緊離開。
趙無傷看着退走的錦衣衛隊伍,突然又高聲道:“楊鎮撫,今日之事絕不會就此罷休,你給我們東廠帶來的一切,我們一定會奉還!”沒辦法,若連這種狠話都不放,那他趙大璫頭就徹底無法跟上下人等和之後聞訊的馮保交代了。
而楊震這時候倒也沒有因爲他這幾句狠話而發怒,只是不屑一笑:“趙璫頭若有心報復,只要不怕丟更大的人,僅管來找我楊震便是。我告訴你,今時已不同往日,錦衣衛再不是任你們欺凌的錦衣衛了。”
聽了楊震這宣言似的迴應,衆錦衣衛校尉忍不住發出一陣歡呼,心裡最後的那一點顧慮,也隨着歡呼煙消雲散。他們相信,在楊震這個上司的帶領,錦衣衛的重新崛起將是必然,他們再不會比東廠低上一等了。
直到楊震他們押了柴錦輝揚長而去,東廠這些人的神色才稍微好看了些。剛纔他們感受到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就是說話都沒人敢說。此刻一放鬆下來,番子們都紛紛破口咒罵起了這些錦衣衛來。
“孃的,這些錦衣衛居然敢這麼跟咱們爲敵,總有一天老子要玩死他們!”
“不用等,只要廠公他老人家回來,咱們就殺去鎮撫司,把那個楊震給拿來,重重地拷問,以泄心頭之恨!”
……
聽着手下人這時候馬後炮一般的叫囂與咒罵,趙無傷的神色再次一變,忍不住厲聲喝道:“都給我閉嘴!你們還有臉在這兒說這些狠話,居然連錦衣衛的一波進攻都擋不下來,我們東廠什麼時候竟淪落到如此境地了!”
見大璫頭勃然大怒,衆番子這才趕緊停了口,一個個噤若寒蟬的模樣,只是心裡卻又很不以爲然:別光說我們,你這個當家作主的不一樣被錦衣衛給嚇到了嗎?
在制止了下屬們無謂的叫囂之後,趙無傷才下令道:“你們,都趕緊去看看前面受傷的兄弟們的情況,把他們救治起來。再派人去找些個大夫來爲他們診治。”他這話一出,衆人才想起前面還倒着不少被錦衣衛的刀箭所傷的兄弟呢,趕緊答應一聲就趕過去了。
而後,趙無傷又看向了身旁一樣神色不善的黃麒:“老-二,你趕緊去宮裡向廠公稟報此事,記住,一定要把錦衣衛的戰力往大了說,多提他們的弓箭。”
黃麒瞭然地點頭答應,知道只有這麼說,自家的罪責纔會稍微輕上一些。於是在東廠上下忙着救治傷員的時候,他只帶了幾個隨從就急急趕去了皇宮報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