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錦羅”店內,何忠勉與章子凡正滿心得意,滿臉兇相地瞪着祝掌櫃和其他幾名夥計,直看得他們汗流浹背,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現在看來,一切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就等那些錦衣衛的上門受辱了。
這幾位公子哥兒所以肯頂着日頭來棋盤街幹這事兒,一來是因爲看不慣楊震的囂張勁兒。他們之前也曾在棋盤街一帶鬧過不少事,還真沒一個人敢放出那等話來,尤其是當四海幫的遭遇傳出後,他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就更不服了,只想來此給楊震他們一個大大的教訓。
至於二來,卻是因爲被人指使。與他們向來玩在一起的某位大人家的公子之前也對楊震的氣焰很有些看不上眼,便在一場賭鬥贏了之後,讓這幾位公子哥兒來此鬧一場以抵消賭輸的籌碼。
這纔有了今日的事情,只看眼下的情況,顯然他們是大佔上風的,就是楊震他們最終也只能灰溜溜地滾出去。可就在他們得意地拿起茶碗,慢慢品着香茶滋味兒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從店外傳了進來:“忠勉,子凡,你們趕緊出來。”
“嗯?”兩人一聽就辨出了這是去另一家店裡找事的韓-光遠的聲音,不過這語氣卻顯得頗爲壓抑,就像是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一般。這讓兩人頓感驚訝,既是因爲對方的語氣,更因爲他居然如此直接就把兩人的關係給道破了,這接下去可就有些難做戲了。可韓-光遠一向地位比他們要高些,他們也不敢不從,只好滿心疑惑地走了出去。
其實以祝掌櫃的精明,或許一開始還看不出問題來,但到了此刻,若還瞧不出這是兩位公子哥聯着手在算計自己,那他這半輩子就算是白活了。但即便看破了,在面對勢力更大的對手時,也無法說破,這纔是祝掌櫃真正爲難的地方。要他們真像口中所說的那樣,或許還有其他的轉圜餘地了。
現在,見突然有人將這兩個惹不起的主兒叫了出去,祝掌櫃幾乎已經絕望的心頓時又有了些生氣:“莫非楊百戶當真有手段能叫他們離去嗎?”即便有四海幫的前車之鑑,祝掌櫃依舊不認爲錦衣衛能拿這兩位公子哥兒有什麼辦法。
何、章二人走出店門,就一眼看到了韓-光遠那狼狽的模樣,先是一怔,隨即怒道:“光遠,這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子,居然打傷了你?”
“我……”韓-光遠滿臉的羞慚,囁嚅着卻有些說不出口。但立刻就有人幫他給出了答案:“是我,錦衣衛百戶楊震!”楊震說話間已邁步走了過來,而後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看向那兩名明顯有些愣怔的公子哥道:“你們當真是膽子不小,居然敢鬧到我棋盤街上來了。”
被他以如此態度與語氣斥責,兩名公子的神色陡然就變了,章子凡立刻回擊道:“你纔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打傷韓家的公子,你可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楊震輕蔑一笑:“當然
知道,他不過就是順天府尹韓重馳的獨子嘛,這又如何?難道他身上有官職或是功名嗎?”
“啊……”兩名公子聽他突然轉到了這上面,明顯有些跟不上節奏,就是一愣。不論是韓-光遠還是他們兩個,都是沒有什麼官職或功名在身的,不然也沒這麼有空到處生事了。之前他們倒在國子監裡讀過幾個月的書,他們這一夥人也都是在那兒相互結交的,不過後來還是受不了那兒的約束輟了學業。今後,或許得要靠着各自的老子在官場上立上些功勞,他們才能謀取點好處了。
不過至少眼前,他們在京城還是相當風光的。這幾年在京城四處招惹麻煩,卻沒人敢和他們對着幹,這才造成了他們現在的風格和脾氣。
楊震一見他們那模樣,就知道幾人都不可能有功名官職在身,心下就更爲放鬆了。只見他冷笑一聲:“既然你們只是普通的百姓,還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到此鬧事,見我我這個朝廷官員,也依然如此託大。看來我確實要替你們的父母好好管教你們一二了。”說着,擡步就朝兩人逼了過去。
“你……你敢!”章子凡被楊震的氣勢所懾,儘管口中依然強硬,腳步卻已不覺向後退去了。
倒是何忠勉一向跋扈慣了,遇到這事不怕反怒,當時就叫了起來:“來人,都給我出來,把這個沒規矩的小子給本公子拿下了好好教訓一頓!”
“是!”他們那幾名隨從手下早已等在一旁,見自家公子受辱就已有衝上來的意思了,一聽吩咐,當即二話不說,拿出隨身攜帶的短兵器就朝楊震身上招呼過來。
“不要……”只有韓-光遠在一見這情況後,急得跳腳大叫,想要阻止他們的“自殘”行爲。之前他就見識過楊震的可怕,現在這些人再動手,只怕會遭到更強大的反擊。
但一切還是太晚了,當這幾名惡奴仗着有主家撐腰而不把楊震這個錦衣衛百戶放在眼裡,悍然向他動手時,結果就已經註定。在所有人都未曾看清楚的情況下,五名分屬兩家的惡奴就在幾聲慘叫後倒在了地上,他們的手腳關節都有部分被楊震給打斷了,而這,還是在他沒有用刀的情況下。
“啊……你……”這一下手段,終於把兩名目空一切的公子哥給震住了,兩人指着楊震,滿臉的驚恐之色,半晌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韓-光遠雖然早知道了是這麼個下場,可再看這一場一面倒的戰鬥後,依然只覺一陣心驚肉跳。此刻,他實在是很後悔之前會答應下幹這事兒,早知道對手如此強悍,他寧可被父親關在家裡讀書,也不想在這兒受辱哪。
舉手擡足間就輕鬆幹倒五名大漢,楊震身上的殺意又重了幾分。他上前一步,再次給兩名公子哥施加壓力:“現在,你們還有何話說?”
“你……你要是敢傷了我們,我們的父親一定不會饒過你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到了這一步,兩人能說的狠話也就只是擡自家父親出來了。
但這話換來的卻是楊震的一聲冷笑:“你們覺着我這個錦衣衛會怕你們兩個六部主事的父親嗎?實話告訴你們吧,別說他們只是文官,就是武職官員,他也管不到我們錦衣衛的頭上。因爲咱們錦衣衛根本就不在官場序列之中。來人,將他們三個給我押回去細細審問。”說着,楊震一指那三名明顯有些遲鈍的公子哥兒吩咐道。
其實楊震前面那幾句話是說與自己下屬聽的,爲的就是讓他們不用擔心會遭到這些公子哥的家人報復。錦衣衛實在是低調得太久了,久到連他們自己都忘記了自己的特殊性,他們可是直接隸屬天子的親軍哪,以往只有他們欺負滿朝官員的份兒,什麼時候竟要被人欺負到頭上,而且還不敢反擊了?楊震這次就是要讓人知道,至少他和手下這些錦衣衛,是不好惹的!
受他這幾句話的鼓舞,胡戈他們頓時就來了勇氣。即便心下依然有所猶豫,卻還是大步向前,伸手扣住了三名公子哥的肩頭道:“走吧幾位,隨咱們回去慢慢說話。”隨後,也不待三人反抗或是分辯,就硬帶着他們往回而去。
楊震則在原地略作停留,衝不少在旁看熱鬧,滿臉驚訝之色百姓們一抱拳道:“叫各位受驚了。不過正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只要有人敢來,我就絕不會手軟,就算他們是官宦子弟也是一般。”說着又朝滿臉慶幸和忐忑的祝掌櫃一點頭,便揚長而去。
在他走後好一陣子,周圍的百姓纔回過神來,頓時一陣紛繁的議論就再次響了起來:
“這楊百戶的膽子也忒大了些,居然連幾位大人家的公子也敢打敢扣,他還真是個有擔當的人哪。”
“哎,這回楊百戶可能要遭。這些公子哥兒可不是那些四海幫的人能比的,只怕很快就有人要找上門來算賬了。”
“我倒不覺得,他不是說了嗎,錦衣衛根本不歸人家管。”
“咳,你那是早些年的老黃曆了,現在的錦衣衛,恐怕是什麼人都惹不起嘍。”
“那他今天……”
“所以說這次楊百戶行事太過張揚,咱們棋盤街好不容易來了個真能管事的,看來這次又要換人了。”
……
雖然衆人對楊震敢如此對抗權貴還是相當讚賞的,但多數人卻對他的下場不太看好,只是在那兒一個勁地唏噓嘆惋,覺着老人所說的剛不可久的說法還是相當在理的。
不過在這些人中,有幾人卻對楊震如此行爲抱有讚賞的意思:“錦衣衛沉寂了好些年了,或許此人真能重新讓它振作起來。看來,咱們也得幫着他做點什麼了!”
在衆人各有想法,議論紛紛的同時,那幾名被楊震打倒的隨從伴當終於艱難地從地上起身,相互攙扶着離開這兒,回去報信,顯得極其的狼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