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三公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汝殊邊哭邊抽出手來,跟着又往染煙手中塞了個東西,幫染煙握緊,“三公子還讓我給你帶句話,說少夫人不必着急,也不必害怕,太師大人知道此事後,本已命人立即放少夫人的,奈何怕大夫人因此下不來臺,故而請少夫人多少體諒一下,姑且忍耐過今夜,明兒一早再出來,權當是給大夫人個面子。”
“別,千萬別!”染煙連連搖頭道,“你回去告訴鏡明,讓他別管我的事兒了,大夫人雖然罰我,但我其實也是自願受罰,不論太師大人是何意思,我甘願受莫府的家規,在陋屋閉門思過三日!”
“少夫人,你這又是何苦呢,奴婢知道你心裡有氣,可是爲了賭口氣就讓自己吃虧,多不值得啊。”
“我不是賭氣,真的,汝殊你信我!”染煙騰出一隻手來,朝外直推汝殊道,“總之你趕緊走吧,跟鏡明和太師大人轉告我的意思就行,其他什麼都不用管了,也不要再來看我,記住了嗎?趕緊走!”
汝殊含着淚,依依不捨的離去,昏暗的光線下,她雖然看不清染煙的樣貌,可是卻能看到染煙的眼眸於黑暗裡熠熠發亮,那是一種鎮定沒有絲毫惶恐的光芒,且充滿着對她的擔心與焦急,這令汝殊多少放下些心的同時,也感到了說不出的溫暖。
“你們家少夫人是不是瘋了?還是腦子出問題了?”莫鏡明在廳堂內冷着臉問道,“自願受罰?她鬧成這麼一檔子事兒來,就是爲了去陋屋自願受罰?”
汝殊絞着衣角,“奴婢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少夫人怕巡守的家丁發現了我,一直在催着我離開。”
莫鏡明氣餒的閉上眼,“好啊,好啊,她既然這麼想受罰,就隨她去吧,我再也懶得管她是死是活了!”
“三公子,你別生氣嘛!”汝殊急忙解釋道,“少夫人從小到大,我家老爺夫人儘管也
有嚴加管束,可一直都是拿她當手心裡的寶貝一樣呵護着,從來就沒有體罰過她,突然間受了這樣大的委屈,換了奴婢,也會覺得想不開呀。奴婢覺得少夫人該不會是真的傷了心,所以才甘願呆在黑屋子裡誰也不見吧。”
莫鏡明睜開雙眼,垂目注視着地面,半晌之後揮了揮手,示意汝殊退下。
染煙不清楚汝殊帶給她的究竟是何物,僅憑手上摸着,好像是一個匣子,她本來想找火摺子,將油燈點亮瞧個清楚的,誰知在木桌的抽屜中摸索了半天也沒摸到火摺,只得抱着匣子摸回牀邊,暗道莫鏡明好歹還算有幾分情誼,在她倒黴的時候,沒有落井下石。
將匣子放在牀頭躺了一會兒,肚子又開始咕咕的折騰人,可染煙想着,既然打定主意不吃,那就要堅持到底,絕食亦是一種無聲的抗議,這是要做給杜氏看的。
即使是自己自願呆在陋屋,也不能便宜了杜氏,否則有一次還會有二次,要想讓杜氏以後不敢再輕易隨便的責罰她,她就只能吃現在的虧,換以後的自由空間。
估計差不多熬到了半夜,實在餓得受不了,染煙翻身坐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打開了匣子,匣蓋剛一揭開,一道柔和的光,剎那照亮了陋屋,染煙在光亮中,頓時笑得燦如滿月。
原來莫鏡明帶給她的,是新婚之夜鑲在帳子頂上的那顆夜明珠,自遷屋搬到蕙昕苑後,這顆珠子便被收存起來了,沒想到莫鏡明首先想到讓汝殊帶給她的,竟然就是這顆珠子,莫鏡明一定是擔心她怕黑吧。
有了夜明珠的光亮,染煙忽然覺得心裡平靜多了,她依然是將匣子放在牀頭,用匣子上的鎖釦,將匣蓋支開一溜小縫,這樣夜明珠的光亮就只能照見牀頭位置,既可以讓自己心安,又不用擔心會被巡守的家丁發現了。
看着那一線柔和的光暈,染煙終於慢慢睡着,直到天亮,什麼夢
都沒做,彷佛進入了一個徹底的無我狀態。
白天的時間其實是很容易打發的,處在隔絕的環境中,染煙發現自己的頭腦變得清醒許多,又由於踏實的睡了一個好覺,一度產生的迷惘,也似乎沒那麼困擾於她了。
至於又是一整日沒吃東西,不知是腸胃習慣了飢餓狀態,還是那股子餓勁過去了,總之,染煙既不感覺的太難受,精神狀況亦還不錯。
到得晚間,染煙盤腿坐在牀上,背靠牆壁,微合着雙目,靜心養神之際,忽聞遠處有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彈的正是那首妙蓮曲。
大概是相距較遠,曲子聽上去時斷時續,不過卻一直未有停過,一遍接一遍,莫鏡明彈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深夜子時,方纔中斷。
汝殊幫着抱琴,跟在莫鏡明的身後,一同回蕙昕苑,“三公子,少夫人在陋屋中一定能感受得到三公子的情意,有三公子的琴聲相伴,少夫人也就不會覺得孤單寂寞了,不過三公子彈了一晚上,手指都磨出了血,回去讓奴婢給你上點藥吧。”
莫鏡明嘆了口氣停下腳步,“我是真的希望你們少夫人能早點出來,不然有你從早到晚在我耳邊嘮叨,我都快有些受不了了,拜託你,把你的話先留着,嘮叨給你們少夫人聽去行嗎,至於我這兒的規矩就是,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沒吩咐的,你一根指頭也不用動。”
汝殊吐了下舌頭,再也不敢吱聲,兩個人默默的回了屋,莫鏡明便讓汝殊回下人房休息去了。
空蕩蕩的房間,莫鏡明獨自坐在房內,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會兒又站起身,負手滿屋子踱來踱去,再不就是立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黑夜出神,一直折騰到三更,方纔進了書房休歇。
第二天晚上,仍是如此,莫鏡明用琴聲陪伴染煙到子時,手指已是一道道的血痕,舊傷未愈又添了新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