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村裡小賣部的位置,我一個人跑了過去,買了兩瓶可樂,一瓶營養快線。
回來的時候,到了童望君家門口,卻聽到裡面有爭吵的聲音。
我加快了幾步,從門縫裡看見童望君的爸媽正在爭論,言詞很激烈,看到我進來,兩人的爭吵聲又降了下來。
有外人在,他們不好意思繼續。
我走了進去,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飲料買回來了。”
我將飲料放在了廚房的地上。
童望君在一旁,我本想問一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吵了起來,可童望君卻突然往前走了幾步,惡狠狠的對她爸吼着:“全村都沒人那麼做,就你那樣做,充當爛好人,將地給別人埋棺材,你除了喝酒什麼都不管,你根本就不配當我爸,不配在這個家裡面生活。”
原本因爲我的出現平息下去的火氣因爲童望君的這一句話一下又點燃了。
“我不配在這個家裡生活?我是一家之主,這點事我難道還做不了決定嗎?”童望君的爸很激動,很憤懣。
“你怎麼是一家之主?家裡窮成這個樣子,你有管過嗎?我媽病了,連飯都沒有吃,你有管過嗎?每天就知道喝酒,還去賭博,什麼事都不管,你還有臉說自己是一家之主?”童望君眼中有淚花,拿眼睛斜着她爸。
那樣的眼神,我很熟悉,童望君也這樣看過我。
“戶主是我,地也是我的,我怎麼就不能做主?”童望君的爸分辨道。
“你還好意思說,對,什麼都是你的,地是你的,全都送給別人,讓我們一家喝西北風去,餓死算了。”童望君的媽也不顧我在身邊了,與童望君一起數落童望君的爸。
我有點明白了,童望君一家吵起來的原因多半還是因爲地。
童望君的爸將自己家的地給了別人用來安葬過世的人,很仗義的做法,可童望君和她媽不同意,不認同這個做法。
於是就吵了起來了。
我不知如何去勸,不懂這邊的規矩,只能在一旁看着。
陳珂也有些恍然不知所措,站在我身邊,面帶惶恐的看着這一幕。
“別人又不是沒給錢我。”童望君的爸看着她媽,越說越激動,指着她,“都是你,那麼多事,一天到晚就知道吵。”
“你還想打人嗎?”童望君護着她媽,“你這樣的男人還不如死在外面好了,回來就知道禍害人。”
我皺了下眉頭,童望君作爲一個晚輩,這話說的太重了,還是對她爸說。
她爸再不顧家,也沒做別的壞事,成年人了,不應該只想着索取,家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只要父母沒有大的過錯,就不該怨恨父母。
人,得靠自己。
可聽童望君的語氣,她似乎將家中的一切都算在了她爸的頭上。
本沒錯,可不該這麼怨恨,不管她爸努力不努力,她都要靠自己纔對,不該抱有二代的想法。
“我打死你。”童望君的爸氣瘋了,握着拳頭走了過來,要打童望君。
我忙走了過去,虛抱着童望君的爸:“算了,算了。”
“我說的不對嗎?整個村子就你沒出息,看看別人都蓋了房,就我們家還住這樣的房子,你還死要面子,兩千塊錢就將地給了別人。”童望君還再說。
童望君的爸眼中噙着淚水,指着童望君,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童望君的爸忽然往後退了一步,要開停在邊上的電動車:“好,好,我去死好了,你們這樣逼我,我去買瓶農藥喝死算了。”
童望君的爸不像是在開玩笑,掏出鑰匙開電動車,我慌忙一下就拉住了他。
“去吧,喝死算了。”童望君還在說。
我一聽就火了,這種情況了,她居然還火上澆油:“你少說兩句行不行?都是你惹的事,回來就煽風點火,本來什麼事都沒有。”
童望君說話居然這麼刻薄,我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人,對着自己親生父親也能說出這樣的話,讓他去死。
一瞬間,我慶幸了,幸虧與她離了婚,否則我是不是也會遭遇到她父親的這種痛?
我見童望君似乎還想要再說話,立刻走了過去,瞪了她一眼:“你少說兩句,到裡面待着。”
半推搡着,我將童望君推到了屋裡。
外面有動靜傳來,童望君的媽在喊,我跑了出來,發現門口童望君的爸居然上了摩托車,童望君家裡有輛電動車,還有一輛摩托車。
我立刻跑了過去,腳下的拖鞋都沒來得及換,坐在了摩托車的後面。
摩托車發動了,直接飈飛了出去。
我有點慌,擔心童望君的爸想不開:“叔,你幹什麼去?”
“我死去。”童望君的爸哽咽着,摩托車一直往前開。
車速很快,路上還有人,如果發生點什麼,就變成悲劇了,我也急了:“你要死,我也死,買兩瓶農藥,一人一瓶。”
車繼續開着,不過卻慢了下來,童望君的爸似乎不想帶着我一起死。
“叔,聽我的勸,趕緊回去,這樣讓村裡人看到會笑話的,有什麼事一家人坐下來慢慢說,有什麼解不開的結呢?”我順着他的思維繼續勸說着。
摩托車拐了一個彎,往公路邊的一條河渠開去。
我心一下涼了,思考着如果衝下去我能不能將童望君的爸拉扯起來。
車熄火了,我的擔心成了多餘,童望君的爸停了車,坐了下來,盯着面前的河渠水一眼不發,可眼睛卻溼潤了。
這麼大的人,被女兒罵的流了眼淚。
“你回去吧,我沒事。”童望君的爸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跟我說。
我沒敢走,抽出一根菸叼上,一隻腳冰涼,腳下的拖鞋不知道飛哪去了,坐在了他的身邊。
“這麼大的一個女兒,白養了,居然讓我去死,那麼跟我說話。”童望君的爸道。
“她是那樣的脾氣,她不只說你,我也說,沒事的,就讓她說去吧,她對人的要求太高了。”雖然對童望君爸的做法不全然認同,可這個時候只能順着他的話說。
讓他心裡的怒氣消散掉,靜下心來,不出大事就可以了。
旁的事相較於這件事而言都是小事,就不那麼重要了。
土地沒了就沒了,失去棺材大小的一塊地不至於要了人命,面子丟了就丟了,人活着就有希望,活給自己看,不是爲別人活。
童望君的爸看了我一眼:“你是個老實人。”
我苦笑,這算是誇獎嗎?
可我不想要。
陪着童望君的爸坐了半個多小時,他起身站了起來:“回去吧。”
我點頭,坐上了摩托車。
到家的時候,就只有童望君的媽在忙着做菜,陳珂在旁邊玩:“你媽呢?”
“她在睡覺。”陳珂道。
門哐啷響了下,我走了過去看了眼,童望君的爸也進屋了。
“有事沒?”童望君的媽看着我,有些擔心。
“沒事,在河邊坐了一下,睡一下冷靜下就沒事了。”我寬慰的道,擡了下自己到底腳,有點難爲情,“我鞋在車上的時候不小心掉了一隻,沒找到。”
“沒事,我再給你拿一雙就好了,家裡很多,我平常也賣鞋,賣給附近學校的學生,牙刷毛巾洗臉盆也在賣,生意好的很。”童望君的媽進屋又給我取了一雙拖鞋,“很賺錢呢,就開學那會,能賺兩三千塊錢。”
一個月兩三千塊錢,在農村的確算不少了。
我幫着童望君的媽做菜,實際上我也幫不上忙,就洗了幾個碗筷而已。
飯好了的時候,我正要去喊童望君,童望君忽然自己起來了,從我身邊走過,看都沒看我一眼,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