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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錦親王府裡,則也是一片熱鬧甚至可以說是喜慶,正君秦若臨早早的就起來了,一刻都不停地在府裡府外的到處細緻地反覆查看,生怕有一點疏漏和不妥當,面上更是帶着滿滿的期盼和喜色。算着日子,錦瑟就該在今日到府,他這顆心盼啊盼啊,如今總算也是落在肚子裡了,便是她會帶着林素衣回來這一個消息對他來說也是無足輕重了。而此時大院裡,其他的側君侍君也俱都打扮停當,濟濟一堂地侍立着,不少人正低聲交談着。見秦若臨前來,衆人紛紛方俯身見禮,一時間整個院子中美男擠擠,這般望去,只見花園裡一片花紅柳綠,衣香鬢影的,比之過去親王府的冷清不知道熱鬧了多少,不由讓他心生感慨,百感交集,一時也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該心酸。
“你們來得倒是挺早。”秦若臨的面上帶着恰到好處宛如春風的笑意,這些年來,他打理整個親王府越發的得心應手,不過兩年時間,他就出落得比從前越發的端莊儒雅,一舉一動無不散發着高門主夫的優雅貴氣,言行舉止自然而然地就帶出了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威懾。明明還是同樣溫和的表情,卻無法讓人再小看半分,反而只讓人覺得他深不可測。
“聽說今日親王殿下回府,我們這才早早的過來等候,想爲正君分憂。”影帝素景然早已調整好表情,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對秦若臨柔聲道,今日的他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穿着冰藍色的錦裙,身形比去年要高出許多,依稀已是個弱冠少年的模樣,雖算不得大美人,倒也是清新可人。
秦若臨不着痕跡地審視了他一番,微微點頭,身爲正君的他心裡明白自己日後必定要妥善安排好錦瑟後院個人侍寢,制定好規則,對於那些尚未服侍過錦瑟的更是要一視同仁。想到錦瑟日後每天將會在不同的男人那裡休息就寢,饒是秦若臨再怎麼做好心理建設也是掩不住內心深處的一抹失落,可是這份失落或者說酸澀在錦瑟總算要回來的喜訊面前也算不得什麼。
文夏詠本就是是個直性子,臉上的笑意更是藏也藏不住:“若非是妻主怕鬧,這麼大的喜事原該請戲班子過來樂一樂的。”
衆人於是嘴角俱都浮起愉悅的笑意來,這一年來的等待,把幾個男人原本的棱角都都打磨的差不多了,原本的暗潮洶涌和針鋒相對在沒有女主人的情況下也漸漸地消弭於無形,反而在日復一日對錦瑟的擔憂中產生了兄弟情誼,便是往日裡最掐尖要強的文夏詠如今也不再任性,有了幾分高門後院夫君該有的氣度。
君紊則跟隨在幾個側君的身後,他低眉順眼,面色恭敬,如往常一般不聲不響的,絲毫看不出他是最早跟隨錦瑟的老人。
“請問正君大人,聽說今日林側君也會回府,不知此事是否屬實?”洛荷苼聲音清雅地擡眸問道,秦若臨眉梢微跳,有些詫異他的直接,想着這事遲早也要和大家挑明的,便乾脆地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不過女帝陛下畢竟有過旨意,他便是回府也不會是側君的位分了。”頓了頓他又道,“只是我今日話先放在這裡,便是林公子日後只是府裡的一個普通的小侍,你們誰也都不能對他有絲毫的不敬,反而更要客客氣氣的,把他當成親兄弟一般的照拂着。”
這話一出,全場都暫時安靜了幾分,一時間幾乎是落針可聞。
姚青青想要開口,卻忽然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卻見柳侍玉微微一笑地上前一步回道:“正君說的是,我們都記住了,不過我們都不曾見過林公子,若是他來了,還要請正君代爲引薦。”他說話清清淡淡的,既不顯得諂媚熱絡,也不過分冷淡,分寸倒是拿捏的極好。
華卿和姚青青見他開口,便也乖覺的站在他的身邊靜默不語,從大周的選秀到君傲,再回到大周乃至最後移居到錦王府成爲那位令人驚豔的親王夫侍,柳侍玉三人早已結成了一定的兄弟友誼。除了早一步入府的洛荷生,相同的經歷再加上華卿和姚青青兩人平日不斷地得到柳侍玉的提點,他們兩人早已視他爲三人之首,凡事以他馬首是瞻,因此但凡他開口說的話他們都決無異議。
秦若臨緩緩頷首,看了他們一眼:“我知道你們都是隨着親王殿下去君傲的,情分自是不同,不過卻應該並沒有見過林公子本人,所以我今日不單單是提點你們,也是提點所有人。”沒有親眼看到錦瑟對林素衣的在意,都不會相信他在錦瑟心裡的地位,秦若臨身爲一府正君自然也有這個義務提醒所有人不要觸及錦瑟的逆鱗免得惹來麻煩。想到以往林素衣在府裡把他這個正君都擠兌的毫無立足之地的情形,秦若臨如今成熟許多,也能平心靜氣的理智看待了,那裡面除了有林素衣的爭寵和不擇手段,但他也未嘗不是沒有責任的,如今再反過來想想,他不後悔對林素衣背地裡使得那些小手段讓他爲女帝所厭棄,只是嘆息當日的自己不夠果決也沒有他的大膽,不過好在錦瑟後來還是對他有了一些感情和他圓了房,否則的話他還不知道今時今日自己是否有這個勇氣坐在正君主位上。一個正君嫁入王府都三年了若是還是處子之身,連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算是個男人了。
司馬琴站在角落裡面無表情,他壓根就不在乎這勞什子的錦親王,看着滿屋的男人一個個忍不住滿面欣喜地模樣只禁不住在心底裡冷笑,若非是爲了救商小姐,他一刻都不想留在這個該死的錦王府。也因此,對於秦若臨的話他就少了旁人那般的在意,反而很是無所謂地諷刺道:“莫非我們還要尊他爲主不成?我還以爲王府後院最是講規矩的地方,既然那什麼林公子最多隻是個小侍,自然就該知道自己的身份纔是。”
反正對於那個該死的錦親王他沒有絲毫的好感,自然也不可能對她的心上人欣賞得起來,只是冷嘲熱諷算是好的,天知道這段時間他如何的如坐鍼氈,對“商安春”的擔憂讓他焦躁的每日都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沒有人想到這個新來的司馬侍君如此的不給秦正君面子,其實在座的人的確不可能人人都對林素衣心服口服,尤其是幾個往日裡再府裡見識過他盛寵情形的,諸如文夏詠洛荷生之流更是對林素衣很是忌憚。可如今連當日被欺壓的秦正君都是這般寬宏大量,諄諄善誘,他們自然也不能多說什麼。家和萬事興,如今親王都要回來了,只要她肯看他們一眼就比什麼都強了,又何必和一個已經被女帝下聖旨休棄,即使回來後也不得不貶爲小侍的林素衣計較。
因此在場衆人裡,文夏詠是唯一一個敢直接贊同司馬琴話的,他甚至當即就跟着附和道:“我看司馬侍君說的不錯,林素衣可是犯了錯被女帝下旨休棄出王府的。”他有些幸災樂禍地道,“虧得他還有臉回來,既然已經不是側君了而是個小侍一樣的下人,自然就該有下人的樣子。”
秦若臨手裡的茶盅碰的一聲放在了茶几上,眼角一眯目光凌厲而懾人,無形的壓力就這樣撲面而來,驚得廳堂內的一些男人都是低下了頭,連素景然都是微微眯眼,什麼時候這位曾經傻白甜的親王正君居然也有了這般的氣勢,這可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卻見秦若臨瞥向文夏詠,目光含着隱隱的警告:“這樣的想法,以後最好別再有,聽到了嗎?”
文夏詠心中一凜,似乎他的眼神也讓自己有些壓力,他趕緊轉移視線不敢直視秦若臨。
畢竟是知道司馬琴的心結的,秦若臨不好直接說他不識好歹,但他也意識到自己對着文夏詠的態度也是過分嚴厲了,遂和緩了語氣又道:“我說的話你們可以不當回事,你們都知道我一貫都不是嚴苛的人,可如今親王殿下回來了,府裡也有了不少的後院側君和侍君,無規矩不成方圓,往後大家自是要遵從該有的後院規矩,尤其不能讓親王爲一些小事煩惱,若是誰犯了親王的忌諱惹得她不高興乃至自己失了寵,也別怪我這裡沒有提醒過。”
氣氛微微有些凝重,也許是大家都想到了如今後院裡的情況,而君紊想到的卻是若是親王回來的時候若是發現這裡的人又變多了,依着她一貫的個性只怕又要慌張逃避了吧。想到這裡,君紊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揚起了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那笑容極淺,彷彿只是清風吹皺了湖面,眸中的微光卻搖曳如波,溫婉成一片柔光。
正在此時,就聽有人急報:“親王殿下來了,片刻將至。”秦若臨頓時滿面微笑,起身帶着衆人迎接。
完全不會想到到此刻的錦王府裡是一羣男人聚在一起迎接她的錦瑟正小心翼翼地攙扶着林素衣下車,看得身後的楊過等人又是一陣眼疼,而林素衣的小侍墨兒也是滿臉尷尬,想要上千搭把手又怕破壞了親王殿下和自家公子之間的溫情脈脈,可若是不提醒他們,一會到了親王府內若是親王還如此不知收斂,就算他只是個小侍從都想象得出他家公子又要成爲衆矢之的了。
等錦瑟入了王府正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往日裡的小白兔正太秦若臨癡癡盼望的眼神,今日他滿頭的青絲中規中矩的束了起來,只插了幾根清雅簡潔的白玉簪,顯得很是端莊優雅,舉止行爲甚至連眼神都透露着貴族風範,不多一分少一分地讓人跳不出錯來。事實上不單單是秦若臨,他身邊的男人無一例外全是相似的表情,在看到錦瑟的瞬間,他們的面龐猶如被完全的照亮,有驚喜有微笑,眼神更是越來越柔。
錦瑟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羣美男們這樣凝望着她,整個人都侷促了幾分,偷偷嚥了一口唾沫,怎麼這些人比她離開的時候還多了幾個?再一看,分明也都還是熟人。
其實錦瑟的後院如今也只是多了剛從宮裡被女帝放回來的柳侍玉三人罷了,可今日爲了迎接她回府,所有的側君侍君侍夫都濟濟一堂地來迎接了,如此一來這景象便蔚爲壯觀,粗粗算去竟也有十人之衆,讓錦瑟不由只覺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直接掉頭離開,又想落荒而逃了。
好在這些人當中也有少數異類,卻見一個黑衣少年站在衆人身後的冷僻處,目光冷凝地看着她,一點沒有其他男人對上她這副顛倒衆生的容貌時的驚豔與愛慕之色,反而有幾分嫌惡,如此特別反倒讓錦瑟多注意了幾眼,只是再細細一看,這少年鳳眼微挑,脣紅如花,不是司馬琴又是誰?
該死的,該不是司馬銘和令狐源揹着她真給她納了個小吧,錦瑟有那麼一瞬間恨不得直接暴打一頓這兩不着調的“師姐”,有這麼強買強賣的嗎?還有秦若臨,他不是王府正君嗎?就不能阻攔一下,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王府,把她當成什麼人了。想到這裡,錦瑟不由地心裡升起一股鬱悶之情,幾乎連無辜的秦若臨都給埋怨上了。
“恭迎親王殿下回府。”所有人都對着她盈盈一福,聲音有的清越有的悅耳動聽,宛如山泉,結果明明是一副“妻妾和睦”的場景,卻還是惹得錦瑟渾身都是幾不可察的一抖,微微一退直到反過來被身旁的林素衣不動聲色地扶了一把方纔站穩。而林素衣此時心下則是哭笑不得,還以爲親王殿下會高興看到自家後院豔福無邊美人一堂呢,結果她這副臉色微微發白,腳步發軟的情形可半點不在狀態啊。
看到秦若臨向着兩人走了過來,他試圖乖覺地退開幾步,卻不料衣袖被錦瑟如同救命稻草的一般拉得緊緊的,林素衣偷偷扯了兩下居然發現還扯不開,鬧得他亦是滿臉無奈。這次回府,他本都已經做好思想準備要安心地做一個大度不爭寵的林素衣了,奈何妻主似乎完全不肯給他這個機會……
而水雲卿呢,他在馬車上就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個斗笠和麪紗帶上,靜靜地站在不遠處緘默不語,唯有看到錦瑟那副受驚而躊躇的模樣時微微挑了挑眉,目光閃了閃。難怪以前就聽說她懼男,瞧她這沒出息的模樣,若是其他貴族女子看到滿院的美人都如此癡情的目光早就樂不思蜀了,她居然還和身邊一個男人求救,真沒用。
仿若是完全沒有注意到錦瑟拉着林素衣衣袖的手,秦若臨對着林素衣和楊過等人俱是頷首微微一笑,宛如春陽初綻耀眼奪目華光粼粼,他大大方方地走上前來,輕輕拂了拂錦瑟的衣袖,似是要拍去她身上的灰塵,卻又在看到她破損的手肘處的傷口眼眸微微一縮。
“殿下受傷了?”
錦瑟這纔想起自己那小傷來,不由地只能再度解釋了一下:“沒什麼大礙。”未免他們繼續大驚小怪,她主動正色道:“我不在的時候,你打理王府辛苦了。”
秦若臨深深地看着她,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似的,他輕笑一聲:“大家都盼着親王殿下回來,哪裡會有什麼辛苦。”他也知道這裡不該是長久說話的地方,遂又善解人意地道,“酒席已經備下,還請親王先去更衣梳洗,我們稍後就陪着親王好好地一起喝一杯。”
說着,他隱隱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洛荷生,後者會意,當即款款地走上前來。水雲卿很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美人,畢竟衆人之中粗粗看來就以他的容貌最爲出衆,那肌膚剔透如雪,雖然因爲見到錦瑟而顯得微微有些泛紅,但是更顯一種別樣的誘人,胭脂色的紅脣晶瑩如膏,簡直是無一處不精緻,無一處不嬌美。
看着錦瑟,他此時正輕輕笑着,那笑容如三月桃花盛開,光彩照人,即使在滿園的美人中依舊無法被埋沒:“殿下,讓荷生服侍您去更衣吧,還有林公子,楊側君和寒側君應是也需要整理休息一下。”他聲音清冽溫雅,似玉砌冰琢,又如暖玉雲煙劃過心間,清泉澄澈沁人心脾。
“不用了。”錦瑟十分客氣地婉拒道,一點都不像是面對自家後院的夫君,語氣和態度都透着一股彬彬有禮的疏遠冷淡,“本王自己去,哦不,讓林側君來就可以了。”
“可是林公子路上辛苦,此刻必然也是很疲累的呢,親王殿下怎麼就捨得勞累他呢?”洛荷苼輕輕一笑,瀲灩生波的眸子轉而看向了林素衣,後者淡淡地蹙了蹙眉,隨即誠懇對着錦瑟勸道:“殿下先去吧,我隨後就到。”
所有人彷彿都忽略了錦瑟對林素衣的稱呼仍舊是“林側君”,就好像都沒人注意到一樣。
錦瑟卻更拉緊了林素衣的手,對着洛荷生淡淡地道:“有勞你了,不過這等小事,我自己和林側君做就可以了。”她態度依舊堅持。
林素衣嘆了口氣,他幾乎可以預見往後自己又將要陷入怎樣的境地了,心裡一時間是既無奈又甜蜜,可讓他覺得有些驚訝的是,饒是他如此被錦瑟維護,也沒有從院中其他男人的眼裡看到一分一毫的嫉妒和不滿之色,反而每個人都是十分包容的笑意,如春風拂面一般。他暗暗沉吟,卻不知道這完全是秦若臨先前的一番敲打起的作用。
柳侍玉的嘴角彎起一個微笑,轉瞬即逝,快得讓人幾乎以爲那是錯覺,他緩緩走來,單從步姿來看便是如畫如蓮。
“侍玉見過殿下。”對着錦瑟行禮過後,他當即轉身對着秦若臨低眉順眼地道,“殿下此時必然有些疲累了,我們也別耽誤了,不去還是先去各自準備吧。”這句話等於是給所有人都做了一個臺階,連錦瑟也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畢竟她強行要求林素衣陪伴在側是於理不合的,可錦瑟就是要在初回王府的時候表達一個態度,免得將來有人輕視了他,這也是她爲什麼依舊一口一個“林側君”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