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忠一路小跑着好容易找到她家王爺時,錦瑟正正襟危坐着讓君紊替她一層層地在手臂上包上白紗。
劉忠不由一楞,驚訝地喊道:“王爺您受傷了?這怎麼受傷的?重不重?可要找太醫來瞧瞧?”
錦瑟不耐地打斷她:“別嚷嚷,吵得本王頭都暈了。”
她擡起手臂,左右端詳了一下,遂滿意地對君紊說道:“不錯,可以假論真了。”
“假的?”劉忠張大了嘴,王爺這又是唱得哪一齣啊。
“自然是假的,不然我還真去什麼公子府上畫畫?”錦瑟冷哼一聲,“若是瑞兒來了,你就直接和他說我不小心折了胳膊,吩咐下人們也閉緊了嘴,若敢漏一句半句的口風,你明兒就別來見我了。”整日的去讓她哄小弟弟們,她這日子可真沒法過了,一個瑞兒也就罷了,現下還來十個八個的要她應付,還不如直接去撞南牆來得爽快。
劉忠頓時哭笑不得,這躲世家公子們而躲到這種地步的,大概這世上也就她們家王爺一人了。
“看你這滿頭大汗的,到底有什麼事找我?說吧。”
“王爺,有貴客來了,請您速至正廳。”
錦瑟臉色一變:“什麼貴客?男的女的?若是男的便說我病了。”
劉忠聽着好笑:“女的,王爺請寬心!”
“誰?幾個人?”錦瑟仍是警覺地想要刨根問底,若是那些不懷好意的姐妹們上門,也是不好打發的。
“這個……王爺去了自然便知,老奴可不敢多嘴。”劉忠眼神飄忽,欲言又止,顯然是有所顧忌。
“吞吞吐吐個什麼勁,往日也不見你這麼不幹不脆的。不說清楚,本王也就不去了,叫她自個兒來見我!”
劉忠可嚇得一身冷汗:“王爺這話可不能亂說。”她朝四周瞥了幾眼,隨即至錦瑟身邊悄悄地覆耳道:“是皇上!微服出宮來看您了。”
“什麼?”錦瑟被激得跳了起來,皇姐來了,準沒好事,她指着劉忠,險些連話也說不全了,“快,快讓那些後院的美姬們出來,統統梳妝打扮了站我身邊,哎,算了,別打扮了,就讓他們這麼過來吧,快!!!”
“什麼?”劉忠呆呆的還未會意,錦瑟卻是急了:“你這木魚腦袋,皇姐微服來看我,就是特地來瞧我過的什麼日子的,若是知道我壓根沒動過那些她賞下的美人,肯定又不知道得給我出什麼難題了。”
劉忠傻了眼似的瞅着自家王爺失態的表情,好半晌纔回過神來,試探地問道
“王爺,這算不算得是欺君?”
“欺什麼君,你家主子我的清白重要還是欺君重要?再多嘴一句我讓你自個兒去面聖。”
劉忠的嘴角抽搐了兩下,終究還是忍住了到嘴的腹議。
——主子,您又不是男子,在乎什麼狗屁清白哪。
女帝安瀾是錦瑟的二姐,亦是周朝現如今的女帝,她比錦瑟大了整整十四歲,也因此,她是看着自家這個小妹長大成人的,如姐如母。
自小,她這個妹妹便愛書勝過其他,總是搖頭晃腦地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真是胡扯,書難道還能爲她傳宗接代不成?別的皇女風流成性得教她頭疼,根本管教不了,她這個妹妹倒好,卻是過分自制得讓她無奈。本來想着讓她長大些,自會慢慢懂得些男女□□。誰料如今都二十有五的人了,仍是半點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當她在王府正廳坐等了整整一柱香的時辰錦瑟還不出現時,她便已經猜透了這個自家小妹又在費什麼功夫了,不由覺得好笑,也不惱怒,只想着看看她今日又給自己鬧什麼洋相出來。
果然,過不了片刻,錦瑟便簇擁了一羣美少年們,春風得意地入了廳來。
“二姐!你來了,哎呀,都怪小妹招待不週,在房內忙活了半日竟忘記了時辰,這不,怠慢了二姐了。”女帝既是微服,姐妹兩人自然也就心照不宣地以姐妹名諱相稱。
她故作自然地在椅上坐下。
身後的美少年們依勢上前,有的爲她按肩,那手勁柔軟的讓她禁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的爲她奉茶,她看也不看一口喝光,還有的爲她捏腿,她壓抑住自己心頭不斷涌起的罪惡感,努力地維持鎮定。
女帝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心理盤算着,若是錦瑟別四肢那麼僵硬,臉色別顯得那麼菜,倒確實是可以蒙一蒙她的了。
這些美少年們自從被賜到王府後便再未見到王爺,本以爲自己是不受錦王爺待見,怕是一輩子這麼過下去了,誰料今日劉忠忽然將他們都召了來,耳提面命地吩咐他們好好地伺候主子。
錦瑟哪裡知道這個劉忠的滑頭,她故意不說實話,只說伺候得好了,王爺以後便會收進房裡,於是這些個美人們,無一不使出渾身解數,一個個地顯山露水,千嬌百媚地用心伺候起了主子。
“你可真是豔福不淺。”安瀾挑眉
“哪裡哪裡,還不是二姐爲小妹挑得人好?。”
“你既喜歡,我改日再爲你選些更可心的。”
“別別別,二姐千萬別這麼客氣,有眼下這些,錦瑟便已是知足了。”
錦瑟依舊笑顏如花,卻是離苦菜花不遠了。
安瀾斜眼看她:“你當真喜歡?”
“自然自然。”錦瑟順勢拉過身邊一個美人,將他抱到自己的腿上,“本王最喜歡的便是雲兒了,今日亦是他伺候本王。”
那被錦瑟拉到腿上的美少年本來還是面色一喜,及至聽得她的話,不由汕汕地接話道:“回王爺。奴家不叫雲兒,奴家名叫綠倚。”
錦瑟臉色一僵,心理有種想罵人的衝動,你叫紅的綠的跟我有什麼關係,這些話就不能等皇上走了再說嗎?
錦瑟自然是不曾想到劉忠背地裡擺了她一擺,根本不曾像她吩咐的那樣把實情都和這些少年們說了。
當然劉忠也有她的難處,這種事叫她怎麼開口,難道說:你們去和王爺做場戲,省得旁人看出來王爺還是個清白之身。
“看你樂不思蜀的樣,倒彷彿真是大有長進了。” 安瀾的臉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錦瑟不過是一懶人,沒什麼大志,談不上有何長進,只求清清靜靜地過上幾天安生日子,便也知足了。”錦瑟這回倒是說了句真心話。
安瀾冷笑一聲,銳利鳳目在她身上轉了半晌,玉錦瑟也任憑她打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終於女帝一拍桌子,冷哼道:“給朕跪下!”
女帝一怒,自然雷霆萬鈞,錦瑟渾身一震,立即老實地跪下了。
一旁的少年美姬們不由面面相覷,但見着自家美貌的王爺面色哀怨地跪下了,除了心疼之餘也跟着一起跪了。
“玉錦瑟,你可知罪麼?”連名帶姓的喊,可見是真怒了。
錦瑟心理連聲喊倒黴,嘴巴上卻是乖乖地答道:“知罪,知罪。”
她答得很是沒有誠意,安瀾倒也不計較,只是冷笑:“自己說說,什麼罪。”
錦瑟作出努力狀:“容錦瑟想想。”
“預備想到幾時?”安瀾又是一拍桌案。
“本是已想到了,但是方纔被皇上一嚇,怕是嚇忘了。”
見她這種時候還有心調笑,身後的美姬們不由暗自都替她捏了把冷汗,卻又不由地不佩服起她的氣度。本來因着女帝那一聲大喝而發現到眼前劍眉星目的中年女子竟是九無至尊時,不少人已經嚇得腿腳發軟,不知如何是好了。如今卻因着錦王爺而放鬆了不少。
“朕把諾大一個徐州封給了你,你自個兒說說是給朕怎麼管的。”
錦瑟道:“臣一向恪盡職守,不敢有負聖恩。”心理卻是想着這老套的電視劇詞句,果然是到了哪裡都可以借用的,只是說的時候卻是快把自己的大牙酸掉了。
“好好想想你在徐州都幹了些什麼好事。”
“臣既沒調戲良家婦男,也沒強搶民男,更從來沒吃飯不給錢,臣這模樣,只有別人想對臣幹壞事的份,從沒臣什麼事。”
身後的衆男兒見她如此回答,一個個想笑卻又不敢,於是嘴角抽搐着彷彿都得了顛症。
女帝起身,啪的一下甩出一本黃皮封面的奏章:“自己看!!”
拿起摺子,錦瑟看了半晌,終於愁眉苦臉地道:“皇上,這可怨不得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