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七失魂落魄的出了門,墨二爺就趕緊一面派人盯着兒子,一面派人去找李信,告訴他小七出門了,讓湯浩虞回家看着點兒。
湯浩虞得了信兒,急急忙趕到家裡,剛進門還沒走到商大奶奶正院,墨七就到湯家大門口了。
湯浩虞趕緊交待阿孃,“一定得繃住,李家大哥交待了好幾回,不說象寧七爺那樣,站到半夜,怎麼着也得難爲到天黑,阿孃,您可得撐住。”
“你放心……阿孃試試。”商大奶奶說是說了,心裡卻十分沒度,到天黑?這離天黑還早得很呢……
墨七跟在婆子身後,緊張的深一腳淺一腳進了正堂,剛剛落坐,見商大奶奶從後面進來,急忙彈起來,連連長揖,“請大奶奶安,我冒昧……實在冒昧得很,我……”
“好孩子,快坐,坐下說話,你到這裡,就跟到自己家裡一樣,別客氣。”商大奶奶見墨七緊張成這樣,就點心疼。
商大奶奶的親熱客氣,讓墨七鬆了口氣,從來的路上到剛纔,他一直擔心湯家沒人給他好臉,沒想到商大奶奶爲人這麼好。
“多謝伯母,”墨七緩過口氣,心眼好使了,也懂禮了,再次長揖,卻沒坐下,“伯母,我是來……”墨七舌頭打了個結,商大奶奶眼睛不由自主瞪大,滿眼期盼的看着墨七。
“……是,想跟伯母說,那個……”墨七拱着手,“我是說,從前我是沒出息,整天不幹正事,什麼也不想,就知道玩,可以後……以後我肯定不會再這樣,我以後……雖說我讀書不行,可我……我爹說我做做府縣官,還是能做得來的,我以後肯定好好辦差,我爹說,只要我肯出力,用心當差,先做小縣,再做大縣,多在外面輾轉幾年,高了不敢說,一個四品總歸能有的,從……那個啥,我就開始在家背書了,刑統我已經背完了,現在在背聖訓,伯母,我以後肯定好好用心出力,象翁翁和阿爹,帶有大伯那樣我是不行,可是……”
“好孩子,快別說了,伯母……都知道了,你是個好孩子,快坐快坐,先喝口茶。”商大奶奶心一軟就想應,話到嘴邊想起兒子的交待,強撐着沒吐口,一迭連聲吩咐上茶上點心。
“我不喝茶,”墨七哪有喝茶的心思,“伯母,我一定對五娘子好,我是沒出息了點,可我……我肯定對五娘子好,我覺得我能護住她,我是說……我一定好好背書,好好當差,我……”
墨七說到這裡,纔想起來他還站着呢,急忙撲通一聲跪倒,墨七這一跪,把商大奶奶嚇了一跳,急忙站起來,兩步衝上前,親自去拉墨七,“你看你這孩子,快起來!好孩子你起來,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起來,我答應了,起來,看跪壞了。”
“您真答應了?不嫌棄我了?”墨七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他還沒跪穩呢,就成了?
“答應了,你是個好孩子,我都看在眼裡,你說以後好好當差,好好上進,我信,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商大奶奶拉着墨七,將他按在椅子上坐下,退後一步,上下打量着墨七,越看越滿意。
躲在屏風後的湯浩虞兩隻手按着頭,無語到極點,剛纔他交待半天,全白交待了,別說天黑,這連半盅茶都沒撐住!
…………
秋媚和小悠、夏纖三個,頭一趟出去逛,什麼也沒逛出來,逛到了玉墨,接着又逛了三四回,照樣是逛了個吃好喝好買好沒結果。
三個人垂頭喪氣,歇了幾天,再接再勵繼續逛,兜了一圈,又逛到寡婦巷,小悠看着巷子裡唯一的那個院子,頓住步,示意兩人,“要不,咱們去看看玉墨還在不在這裡住着。”
“我也這麼想,沒敢說,去看看她怎麼樣了,上次看到她那樣,我回去做了好幾夜噩夢,夢見她死了。”秋媚立刻贊同,夏纖往地上連連呸了幾口,“夢都是反的,你就不能說點吉利話兒?”
“既然夢都是反的,我這說的不就是吉利話兒?”秋媚一向百無禁忌,嬉笑了句,夏纖白了她一眼。
三個人幾步就進了那間大雜院,上次看到玉墨的那個窩棚裡空蕩蕩的,秋媚失望的嘆了口氣,“肯定是病好了搬走了,肯定是這樣。”
小悠白了她一眼,擡腳邁進門檻,徑直走到離她們最近,正蹲在地上,用力搓着衣服的中年婦人面前,客氣問道:“大嫂,請問,前一陣子在那個窩棚下的那個乞丐哪兒去了?”
那大嫂一邊眼角烏青,極其不善的斜了小悠一眼,似有似無的呸了一下,擰個身,接着搓衣服,理也沒理小悠。
秋媚眉毛豎起來了,小悠卻極其淡定,轉頭四看,找能問話的人,沒等她找到,洗衣大嫂身前的屋門口草簾子掀開,玉墨從屋裡探出頭。
“阿彌陀佛!”看到玉墨,秋媚驚喜交加的唸了句佛,夏纖也跟着唸佛,“我就說吧,夢都是反的。”
“你們……”玉墨一隻腳門裡,一隻腳門外,看起來十分遲疑。
“你跟別人合租了一間?”小悠在這裡住過,諸事明白,忙接過話問了句,玉墨點了點頭,沖洗衣大嫂擡了擡下巴,“跟柳嫂子一起。”
“你怎麼樣?好些沒有?那些……夠用不夠?”秋媚急急的問道,好在她還有個心眼,沒直截了當說出銀子兩個字。
“咱們到外面說話吧,能走得動吧?”小悠迎着洗衣大嫂憎惡的目光,上前扶着玉墨,玉墨避開小悠的手,“走得動,不用。”
小悠在前,夏纖還是上前扶着玉墨,秋媚走在最後,出了院門。
四個人進了最近的一間茶坊,小悠要了茶,湯,各式點心,以及一碗雞湯銀絲面,先將面推到玉墨面前,“先吃點。”
玉墨嗯了一聲,也不客氣,低下頭,吃的飛快。
“剛纔那個大嫂,怎麼那個樣子?玉墨還跟她住一間屋。”夏纖有幾分忿忿。
“那個大院裡多數都那樣。”小悠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從前我跟阿孃在那間大院裡,跟一對母子住一間屋,阿孃在酒樓幫廚,帶點吃的回來,都是兩個孩子一人一份,有一回我病了,阿孃一出門,那個娘就把我拖到院子裡,不許我進屋,說我會把病氣過給她兒子,人哪,落到那樣的大院裡,就一半成了畜生了,也有好的,不過少,少極了。”
“怎麼能這樣!”秋媚重重的嘆氣,玉墨擡頭看了眼小悠,眼角有點溼,低下頭,繼續吃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