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眉頭微蹙,她一向不喜歡馬伕人總這樣往不好的地方忖度人家,不過她也犯不着多話。
“這事,我先看看能不能找到說上話的門路。”馬伕人託付的事,顧夫人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先拿一句話拖了下來。
“這說得上話的門路多的是!”馬伕人就當顧夫人已經答應了,心裡鬆了口氣,看着四周的熱鬧,和顧夫人說起東家長西家短的閒話來。
這場法會要持續一整天,大相國寺供應一頓素齋,不過小娘子們多數要從后角門出去,或是回府,或是到各大酒肆,吃頓素齋,玩玩笑笑,歇一歇再回來聽經。
墨六娘子和明三娘子和錢老夫人就是招呼一聲,和湯五娘子一起,跟着李桐一起出來,去班樓吃素齋。
季疏影得了可以過去的信兒,從衙門出來,往約定的路口會合李信。
剛出衙門沒多遠,迎面就撞上了寧遠,寧遠一身三品侍衛服,看樣子剛從宮裡出來,看到季疏影,忙勒馬過來,馬頭靠着馬頭,頭伸過去問道:“小季,那門親事,怎麼樣?”
兩匹馬頭靠頭碰在一起、顯得十分親熱,季疏影一把勒過自己那匹馬,橫了眼寧遠,“勞你費心,這就去問一句。”
“嗯?問一句?問誰?你約了明……那啥,不錯!有膽子!”寧遠立刻反應過來,伸過手,用力拍着季疏影的肩膀,“這才叫男人!約了哪兒?這句算我沒問,你放心,我這雙眼,從來沒看錯過,人家早就傾心於你了,有才有貌身家清白,多好!”
寧遠又拍了幾下,只拍的季疏影撐不住,一邊肩膀直往下斜。
“住手!你那手……野人!”季疏影氣兒不打一處來。
“是兄弟我纔拿點勁兒,行了,你趕緊去吧,不能讓佳人等你。”寧遠勒馬轉了個圈,剛要縱馬而去,突然勒住馬又靠過去,“差點忘了,最最要緊的一句話,你聽好了,你那點小心思……咦!你看中的不是明……那啥吧?”
“不是!”季疏影簡直有點氣急敗壞了,他還有完沒完了!
“不是,唉!”寧遠這回用馬鞭在季疏影肩膀上捅了捅,“聽着,你那點小心思,忘了吧,千萬不能跟佳人說,千萬!最好跟誰都別說,實在憋急了,你來找我,不但不能說,就算萬一之萬一,讓佳人看出什麼不對,你那些詩啊詞的,你記着,堅決不能承認,打死不認!聽到沒有?”
“你這是……”季疏影簡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這位寧七爺,就不能有點正形?
“我跟你說這些,事關你終身大事,正事!”寧遠一臉嚴肅。
“你胡說什麼?”季疏影一巴掌拍開寧遠又捅上來的馬鞭,“什麼心思不心思,我既然……既然答應了,自然要待她好,我若……我季疏影再怎麼也不會欺負一個弱女子!”
“好!”寧遠豎起大拇指,“男人就得這樣,行了,你趕緊趕緊,快走!”寧遠勒馬閃到旁邊,順手給了季疏影的馬一鞭子,那馬一衝而出,季疏影急忙勒馬俯身,氣的差點大罵出口,這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就不怕驚了馬,傷了人?
等季疏影勒住馬時,已經算是到了和李信會合的地方,寧遠這一鞭子,倒是把他耽誤的那點兒時間,全趕回來了。
李信剛剛到,看着臉色微微泛紅,額頭明顯一層薄汗的季疏影,驚訝之後隨即笑道:“季兄趕的這麼急?”
“不是!”李信這話其實也沒太多意思,可季疏影想的有點多了,他以爲李信調侃他趕着見明家姑娘才趕這麼急。“我剛纔……”季疏影想解釋,剛開了口就想起來,剛纔的事一解釋,說不定就得牽出他那段心思,李信可是半葉就能知秋的聰明人。
“出來的晚了一點,讓她們等就不好了。”季疏影嚥下解釋,順口把寧遠那句不能讓佳人等的話拿來用了。
李信長長噢了一聲,不說話了,笑眯眯撥轉馬頭,和季疏影一起往班樓過去。
李信和季疏影一前一後在班樓歡門前下了馬,掌櫃拎着長衫前襟,一溜煙迎出來,“大爺,季公子,裡面請。剛剛大娘子和幾位小娘子從大相國寺過來吃素齋,大娘子吩咐過了,說大爺要來,已經備下了雅間,大爺,季公子,這邊請。”掌櫃殷勤無比的引着兩人進了大堂。
到樓梯口,李信笑道:“備的是哪間?我和季公子自己上去,你去忙你的。”
“謝大爺體諒。是相見歡。”掌櫃忙讓到一邊,看着李信和季疏影上了樓梯,才轉身接着忙去了。
上了樓梯,李信頓住,“你先去,我方便方便。”
季疏影沒多想,嗯了一聲,腳步沒停,徑直往相見歡雅間過去。班樓他常來,很熟。
季疏影推開雅間門,正背對門口、面對窗戶看着外面的明三娘子急忙回頭,一眼看到季疏影,頓時有些慌亂。
“季公子……”明三娘子臉色紅漲,一個福禮福的有些歪斜。
“是我……走錯了。”季疏影也是一陣慌亂,他立時就明白了,這就是安排好的偶遇。“說是天仙子……”
“這是相見歡。”見季疏影跟她一樣慌亂,明三娘子那顆亂跳的不成樣子的心,稍稍好些了,見季疏影噢了一聲,還在拱着手,忍不住的笑,“季公子……”
明三娘子小心的指了指季疏影還拱在一起的手,季疏影噢了一聲,臉一下子紅了,急忙放下手,轉身想退出去,剛轉了半個身,就想起來今天來的目的,轉過去的半邊身子僵在那裡。
季疏影轉身的那一瞬間,明三娘子臉上的緋紅一下子褪了個乾淨,他轉身就走,是說不行嗎?
季疏影僵了片刻,又轉回來,低着頭,含糊而飛快的問了句,“我若上門提親,不知道……可否?”
明三娘子只聽清了可否兩個字,急的往前一步,“可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