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一怔,隨即心裡涌起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的親事有他姐姐呢,哪有託到我這裡的道理?”
“喔!”文二爺擡手敲着額頭,“也是,有寧娘娘呢,唉,有寧娘娘!”
見李桐斜着他,忙乾笑幾聲:“可不是有寧娘娘,對了,大爺明天醜末就要趕去進場了,東西都備齊了?”
“早備齊了。”
眼看要進場了,東西再沒備齊……那不是笑話兒了?
“明天我去送他,今天就不去擾他了,姑娘明天去不去?”文二爺明顯有點沒話找話,李桐點頭,“明天我去送大哥進場,阿孃說她就不去了。”
“對對對,雖說是大事,也不能全家都去,我回去歇一歇,趕了十幾天的路,昨天趕了一夜。”文二爺說着,辭了李桐,回自己院子歇着去了。
這天晚上,整個李家,還沒到酉末,就燈熄人靜了。
這一夜,小悠就沒怎麼睡,酉末剛過,就殺了雞,細細洗乾淨燉上。
剛過子時,整個大廚房就燈火通明,小悠先擺了香案,帶着大廚房的婆子們上香禱告,求諸天一切神佛菩薩保佑她家大爺進了場順順當當、文思泉涌,一舉中個狀元什麼的。
雖說知道李信的院子離得遠不可能聽到,整個大廚房還是壓着聲音,掂着腳尖來來回回的忙,她們大爺進場考試這是天大的事。
醜末,整個李家燈火通明,這一夜,京城半個城都是燈火通明的。
李信起來,沐浴洗漱,換上早就準備好的衣服,到張太太上房,張太太和李桐,已經將考箱考籃考袋再次檢查了一遍,早就挑出來送李信進場的下人都已經沐浴換好衣服,等在院外等着擡箱子提籃子。
小悠帶着幾個婆子,提着幾個提盒,在李信面前放了碗一珠油也看不到的雞湯麪,幾個婆子將等六七樣色香味俱全的大菜擺在桌子上。
李信失笑,“不是說了,這一碗麪就夠了,這些……”
“這些菜都是有講究的,不能沒有,這一碟是獨佔鰲頭,這是魚躍龍門,一路連科,這是蟾宮折桂,這些大爺看一看,賞給我們,讓我們也沾一沾大爺的文氣。”小悠笑道。
張太太也笑起來,“魚躍龍門看着好,今天中午都吃這個。”
李信吃了面,
鄭嬤嬤和紫綃等人送到二門,李信上了車,文二爺和李信一輛車,寧海和小廝清平等幾個跟在車旁,李桐帶着水蓮,上了後面一輛車,往考院過去。
離考院還有兩條街,車子就走不動了,幾個人下了車,清平等人小心的護着箱子,寧海走在最前,一邊走一邊不停的掂着腳,四下查看。
李信和文二爺一左一右護着李桐兩邊,三個人都不怎麼緊張,頗有幾分閒適的四下看着熱鬧。
“二爺進場考過沒有?”李桐一邊看,一邊隨口問道。
“考過秀才,考過兩回,後來就不考了,苦!這個天還好,”文二爺仰頭看了眼滿天的繁星,“我找行家問過,說五天內不會有雨,五天後……”文二爺牙痛般咧着嘴,“真要有雨,雨小了還好,要是大雨,別的還能忍,要方便沒辦法,碰到個不懂事的考生,沒蓋好屎桶蓋子,那可就……”
文二爺撇着嘴搖頭。
“二爺,您能不能說點吉利話兒!”水蓮在後面聽的噁心,忍不住嗔怪道。
“大爺,二爺,姑娘,呂公子在那邊!過不過去?”一直不停掂腳往四處看的寧海回頭稟了句。
“過去過去!跟他一起進場最好不過!”不等李信答話,文二爺趕緊揮着手吩咐。
寧海在前,一行人沒多大會兒,就擠到了被長隨小廝圍在中間的呂炎旁邊。
“我正讓人找你呢。”呂炎看到李信,眼睛一亮,急忙招手,“看到小季沒有?他怎麼還沒來?”
“人太多,車子隔着兩三條街就動不了了。”李信笑道。
文二爺和呂炎長揖見禮,李桐微笑曲膝。
因爲上次呂相帶話的事,呂炎對李桐有幾分刮目相待,很鄭重的還了一禮,剛直起身,外面小廝就回頭笑道:“大少爺,季公子來了,看到咱們了。”
季疏影和幾個族兄,過來的很快,拱手和衆人見禮,呂炎一臉羨慕的看着季疏影那個顯得有幾分老舊的考箱,“這是你阿爹當年的考箱,狀元箱啊。”
“也是我翁翁當年用過的,雖說有年頭了,可好好兒,我就拿來用了。”季疏影不客氣的補了一句,呂炎更加羨慕,李信也彎下腰,仔細看了一遍季疏影的考箱,季老丞相和季尚書當年用過的考箱,還有一個是狀元,這簡直是聖物。
李信和呂炎,以及文二爺全圍着季疏影的考箱看,李桐也好奇的打量着箱子,季疏影不動聲色的挪了挪,站在燈影裡,看着李桐。
李桐穿了件海棠紅繡着一路連科吉祥圖案的薄鬥蓬,鬥蓬下是一條靛藍裙子,一隻海棠紅面繡靛藍花鞋子從裙子下露出一半,顯的格處柔軟小巧。季疏影盯着那個鞋尖看了片刻,趕緊收回目光,擡頭往上看。
李桐綰着個簡單的燕尾髻,插了只赤金嵌寶一路連科簪子,耳朵上戴了兩個蓮子大小的粉色珍珠耳墜,在明亮的燭光下發着柔潤的微光。
他頭一回見她穿這樣鮮豔的顏色,在四周明亮而溫暖的燭光中,一身海棠紅的她明媚的彷彿初夏裡滿湖半開的蓮花,微風吹過,搖曳生姿,漫天風致無法形容,
“開龍門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四周頓時一片騷動,季疏影下意識的張開胳膊,想替李桐擋住後面騷動的人羣,胳膊剛伸出去,就恍過神,急忙收回胳膊,倉皇轉身。
“往這邊。”季家和呂府下人,以及寧海,一起招呼。
“你們回去吧。”李信衝李桐和文二爺揮了揮手,轉回頭,臉上露出了幾分緊張。
李桐掂着腳尖,看着幾步外就被裹進人羣的李信,按着胸口,這口提起的氣,只怕是要等到大哥出場,放了榜才能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