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炎和季疏影將李信送回紫藤山莊,兩個人騎着馬出來,呂炎回頭看着騎在馬上怔忡出神的季疏影,見他直着眼睛半天回不過神,忍不住用馬鞭捅了捅他,“你發什麼怔呢?想什麼呢?”
“噢!沒想什麼。”季疏影恍過神,掩飾了一句,隨即道:“就是覺得李大郎這個妹妹真是……怎麼嫁了這樣的人家。”
“可不是!”呂炎其實比季疏影更加心事忡忡以及心煩,他翁翁受過李氏祖上的大恩,出了這樣的事,斷沒有袖手不管的理兒,可是,這事怎麼管?
認可李氏這份婚約吧,這樣的人家,無恥低劣到這份上,這簡直就是把李氏生生按進糞坑裡,實在是……可要是認可曲姑娘的婚約吧,那李氏嫁進姜家這事算什麼?
呂炎越想越糟心,唉,這叫什麼事兒!
“你說,禮部會怎麼判?”季疏影見呂炎把他捅過來神,自己卻怔怔忡忡的出了神,用馬鞭又捅回去問道。
“怎麼都難判!”呂炎一腦門煩惱,“曲家姑娘也罷,李家姑娘也好,好好的姑娘家……唉,你說說這事兒?怎麼判?換了你怎麼判?”
“換了我就判李氏和姜家和離,雖說……”季疏影頓了頓,嘆了口氣,“有李大郎,咱們再幫着操操心,以後再給大郎妹妹找個好人家就是了,再嫁又算不上什麼丟人的事,就算有一點半點不怎麼好,也強過跟姜家這種人攪在一起,再說,姜煥璋待她又不好。”
“這話也是。”呂炎表示贊同,“不過,這個得看人家自己的意思。”
“李大郎那樣的人,打都打了,肯定是打着和離的主意的。”這一回,季疏影明白的出奇,呂炎斜睨着他,“你這麼說李大郎可不好,我看李大郎是氣糊塗了。”
“你說氣糊塗了就氣糊塗吧,總之,要照我的意思,就是判李氏和姜家和離!”季疏影最後一句話,彷彿一聲鄭重的宣佈。
呂炎連嘆了幾口氣,沒說話,這事兒回去稟報給翁翁,聽翁翁的意思吧。
寧遠從文會出來,騎着馬直奔京府衙門,伸長脖子等狀紙,週六看熱鬧看的正興起,一步不落跟着寧遠,也在衙門裡伸長脖子等着。
墨七倒是猶豫了片刻,不過看熱鬧的旺心壓過了其它,也跟着過來,倒是蘇子嵐,沒攔住墨七,只好自己直奔墨相府上,找他外公以及舅舅趕緊稟報這件大事去了。
當天,胡老爺就帶着曲大姑娘,將那份也不知道出自誰的手筆,寫的有理有節、感人肺腑的狀紙,遞進了京府衙門,以及禮部。
曲大姑娘長長鬆了口氣,至少,胡老爺是肯幫她的,可是衙門裡到底會怎麼判?那李家聽說有錢的不得了,那李氏還有個舉人哥哥,自己能不能爭得過她?
曲大姑娘心裡七上八下,那份擔憂忐忑,一點也沒少多少。
…………
福安長公主聽說文會上這一場鬧劇,哈哈大笑,“這個寧遠,摺子戲看多了?用這種法子揭這個蓋兒,嗯,倒是熱鬧!”
李桐抿嘴笑着,低頭焙着茶。
“你今天從進了這個院子起,不是,大約是從聽到這件事兒起,就一直笑成這樣?你也藏着點兒,看看你那個兄長,聽說他當時氣的渾身發抖,差點背過氣去。”
“他是真生氣,這大半年的怒氣呢。”李桐替兄長辯解了一句,福安長公主一聲嗤笑,“別跟我說這些鬼話,留着給別人說吧。你這個兄長,很不簡單,真是唱唸作打諸般功夫,樣樣精通。”
李桐白了福安長公主一眼。
“你聽着,你這樁事,老四點給京府衙門和禮部,很對,京府衙門肯定只錄個口供,不肯做主的,這事兒該怎麼處置,在禮部,禮部現在是老大署理,不過,他就掛個名,這樁事兒他犯不着插手,就是插手,有老四呢,不怕。”
李桐點頭,她也是擔心大皇子脾性犯上來,壞了事。
“既然你這位兄長唱得這樣一手好戲,你讓他想辦法去見一見禮部尚書解有德,解有德是兩浙布政使朱洪年的座師,朱洪年是你兄長中舉時的座師,讓你那位大哥找解有德好好哭一場。”
福安長公主接着建議,李桐眼睛微亮,“好!”
“還有,禮部是呂相分管,你家跟呂相那份淵源,你的態度得讓呂相知道,否則,他要是爲了你好,幫了倒忙,嘿!”
福安長公主一聲曬笑,“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腐儒的爲你好,可跟你要的那個好,南轅北轍!”
“嗯!也讓大哥去辦。”李桐神情凝重,呂相這頭,確實要通個話兒,不然,說不定他真會爲了她‘好’,另行安排曲姑娘,把姜家這個屎盆子死死的扣到她頭上。
“這場熱鬧……”福安長公主愉快的敲着椅子扶手,“咱們也不袖手看着,我的法會,也該開一場了,白老夫人這兒,一說就能通,錢老夫人那裡……你得好好哭一場,就照你那個大哥的路子,這姜家太無恥,再做姜家媳婦,你丟不起這人,不飲盜泉之水麼。”
“好。”李桐忍不住又想笑。
“瞧瞧你,就不能不笑?我告訴你,你跟那幾位老夫人、夫人哭的時候,當心別笑了場!”福安長公主斜着李桐,李桐一邊笑一邊答道:“你放心,這是大事,哪會笑了場?”
“我再多交待一句,別計較錢,你的嫁妝肯定拿不回來了,不要了,不過……”福安長公主拖長聲音,晃着腳,“姜家那幾間鋪子莊子,都是你阿孃給贖回來?就你阿孃這樣的精明人,必定留着案底後手,這些,就不犯着便宜他們了,統統拿回來!”
福安長公主猛一拍椅子扶手,倒把李桐嚇了一跳,“何必……”
“何必便宜他們!”福安長公主堵回李桐的話,“聽我的,就這樣,能拿的全拿回來!”
“好。”李桐無語的看着福安長公主。她這脾氣怎麼越來越大了,也越來越沒有世外高人的範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