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一個人坐在樊樓二樓雅間裡,瞄着樓下,樓下是綏寧伯姜華遠從汴河邊回家的必經之路。
樓下,一前一後兩輛車經過,寧遠盯着車伕看了幾眼,斜着後面一輛車上堆的滿滿的箱籠,一邊嘴角上挑,露出絲絲笑意。
六月輕悄無聲的上來,垂手稟報:“傳了信兒過來,一切順利。”
“嗯。”寧遠看起來心情不錯,不緊不慢吃了飯,悠然下樓,上馬直奔京府衙門。
寧遠進了府衙,衙役和書辦圍上來一羣,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和寧遠說上午姜長史審楊舅爺脫光這場案子的經過。
軟香樓從媽媽到幫閒,異口同聲,說這事跟他們半文錢關係沒有,是一個叫趙大的,哄着楊舅爺脫光了,又讓他來來回回跑那幾趟的。
捉了趙大過來,趙大一問就認,說是從前和楊舅爺吵過幾回架,有舊仇,早就想算計楊舅爺讓他出醜了,那天看到楊舅爺在軟香樓門口蹲着,就去哄他,說脫光了就給他銀子讓他去嫖阿蘿,沒想到楊舅爺當了真,真脫光了滿街跑,他看事兒鬧大了,就嚇跑了。
姜長史當堂結了案,放了軟香樓諸人,收押趙大。這案子,就是這麼簡單!
寧遠似聽非聽的,一臉的沒興趣,“要是當堂再脫一回,那還有點意思,這事兒,沒意思!咱們還是賭幾把吧,爺我今天覺得有點轉運了,說不定能讓你們把褲子都輸給我!”
衙役和書辦小吏們結了楊舅爺這樁不算大可十分麻煩的案子,心裡本來就輕鬆,聽寧遠這麼說,鬨然而笑,逗趣的逗趣,忙着支案子鋪氈布拿骰子的,眨眼功夫,賭檯就支起來了,寧遠一隻腳踩在椅子上,大呼小叫扔起了骰子。
阿蘿和媽媽等人從這場要命的案子裡全須全尾的脫出來,至於軟香樓被砸的粉碎這件事,提也不敢提,砸就砸了吧,再怎麼着那是位皇子,就算沒有楊舅爺這件事,什麼事都沒有,晉王府把軟香樓給砸了,她們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下,一聲不敢多吭。
阿蘿先借住到隔壁柳漫的飛燕樓上,沐浴洗漱,去了晦氣出來,就打人去請週六少爺,自從衛鳳娘傳了寧七爺那句話後,她就沒睡過安穩覺,一閉上眼睛就做噩夢,夢見衛鳳娘提着她的腳把她從懸崖上扔了下去。
週六打走傳話的幫閒,想着答應阿蘿的事,頭痛不已,想來想去,週六決定,這事,還是得找遠哥商量商量,討個主意。
…………
府衙這個案子還在寫判詞,周副樞密已經得了信兒,站起來直奔戶部,四皇子署理戶部,這個時候多數是在戶部處理公務。
四皇子聽周副樞密說完,擰着眉頭‘嗯’了一聲,周副樞密陪笑道:“四爺,這事不宜窮究。秋闈這事不提,四爺得體諒皇上和貴妃的心情,再怎麼着,四爺和大爺是一母同胞,這父母心裡,總是希望你和大爺兄友弟恭,親親和和。”
“哼!”四皇子一聲冷哼,就老大那樣的蠢貨,恭?他也配?
“咱們若是揪着不放,這事容易,只怕皇上不高興,貴妃更得難過,照下官的想頭,四爺凡事做到皇上和貴妃心裡,得了皇上和貴妃的歡心,這纔是最大的大事。”周副樞密陪着小心,話說的極其委婉。
“嗯,我也是這麼想。”好一會兒,四皇子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不怎麼情願,卻還是應了這麼一句,周副樞密一顆心總算放了回去,比起大爺,四爺還是能聽進去一點別人的話的。
“給我盯着賀家,他這生意,往後就別想再做!”四皇子到底咽不下這口氣,咬牙切齒的吩咐道,周副樞密臉色微僵,頓了頓,低聲道:“說到這生意,四爺,咱們也得多打點幾門生意,咱們用銀子的地方,比去年翻了幾倍。”
四皇子眉頭緊皺,金明池那場事後,他不得不多養人手,保護自己,對付老大,這養人手上頭花的銀子,真是流水一般。
“……秋闈放榜之後,四爺還得好好辦幾場花會文會,若有可用之人,趕緊收攏過來,若是窮士子,賞宅子銀子,都得不少銀子……”
周副樞密低低說着從現在到年底,能想到的各項支出,四皇子越聽越心煩。
給阿孃的那掛珍珠簾子,十萬銀子還沒給小六,小六已經找他要過幾趟了……還有外婆的生辰,阿孃年年盯着看他和老大給外婆備了什麼生辰禮,但凡有一點不好,阿孃就不高興。
唉,給阿孃準備生辰禮時沒想到外婆,老大鬧了那一場,阿孃知道那掛珍珠簾子十萬銀,外婆的生辰禮,豈不是也得照着十萬銀準備?
這二十萬,從哪兒出?
“我堂堂皇子,竟然窮成這樣?真是笑話!”四皇子忿忿然抱怨,周副樞密笑起來,“別說四爺,就是皇上,不也是天天愁着沒銀子用?”
“那倒是。”四皇子想着這幾天議的軍費,阿爹那幅頭痛的樣子,哼了一聲道:“阿爹是太寬縱了,照我說,北三路的軍費,直接砍掉一半,你看看寧遠那幅樣子,寧家有的是銀子,減掉一半也足夠了!”
“寧家是有銀子,可跟軍費比……那可沒法比。”周副樞密乾笑解釋,寧家的銀子要是能抵北三路一半軍費,那寧氏一族墳頭上的草早該長到能埋人了。
“這事你想想辦法,銀子不能少了,我前兒吩咐過了,那個莊子裡的人手太少,年裡年外,至少增加一倍。”四皇子吩咐周副樞密,“還有,想辦法給我挪五十萬銀子,年裡年外,我府上用銀子的地方太多。”
“是。”周副樞密一肚皮黃連汁,也只好硬着頭皮答了句是,他爲了這銀子,頭都要急白了。
…………
禮部,大皇子也得了信兒,頓時暴跳如雷。
“去!把姜煥璋給我拿來!讓他來見我,爺要問問他,他那眼是不是瞎了?竟敢把案子審成這樣,他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