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爺,查了,特意問了錢掌櫃身邊專管看貨的一個管事,說三十萬買這些珍珠寶石,也算便宜了,那些珍珠雖說比綠豆還要小一些,可難得的是顏色大小一樣,而且只只滾圓,寶石雖說也極小,可磨工好,火頭足,而且顏色大小都一樣,這些貨,小歸小,上了量,就貴重了,所以三十萬銀子不算貴。”
六月解釋的很詳細,寧遠皺起了眉,一筆劃算生意……
“比綠豆還小……除了攢珠花,還能幹什麼?他買這些東西,要做什麼?”
“說是珍珠準備串珠簾,這麼大小,”六月擡手比劃了下,“說是能串出四五掛簾子,紅寶說是也準備串簾子,剛好一掛的料,藍寶說是打算做霞帔,能做……說是要看做什麼款式的霞帔了,再少再少,也能做個三四個。”
“珍珠簾子……”寧遠眉頭蹙起,真要能串上四五掛簾子,照賀家的手段和臉皮,一掛簾子指定能賣出十萬銀子!這是一樁明擺着賺錢的買賣。
一樁明擺着賺錢的買賣,怎麼可能?
關節在哪裡?
“盯緊這批貨!”寧遠一口咬碎了嘴裡的葡萄粒,臉上露出幾分狠厲,這樁買賣,萬一是李姑娘失了手,他就一把火燒了它!
…………
李桐拿到手三十萬銀票子,心裡一陣輕鬆,這趟買賣,比她想象的更順利。
清晨的寶林庵,靜謐安然,李桐在門口下了車,緩步穿過庵堂,打量着來來往往,步履安穩、神情安寧的比丘尼,這庵裡自從換了道生師太,到今天,面目已經大不一樣,頗有佛門清淨地的感覺了。
小院裡,福安長公主已經到了,看到李桐,擡眉而笑,“我以爲你還有幾天。”
李桐沒答話,笑着坐到福安長公主對面,一邊動手取茶焙茶,一邊笑道:“賀家不是生意人,仗勢強買強賣而已。”
“說說。”福安長公主看起來興致十足。
李桐從最初看茂昌行卸花椒開始,“……卸花椒這事,我一點兒也沒想到,幾個掌櫃也沒想到,哪有這麼蠢的生意人呢,這事之後,我就覺得,這茂昌行,只怕不只是不會做生意,起了心,就開始留意。”
“嗯。”福安長公主若有所思,“卸花椒這事,就算賀宗修不懂生意想不到,茂昌行那些大掌櫃、掌櫃都是裙帶連着裙帶也不懂,可那些船工肯定知道,怎麼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是啊。”李桐笑起來,長公主的敏銳,讓人愉快。
“我家在津河碼頭也有幾間貨棧,就讓人安排了個夥計到茂昌行存貨的貨棧,前幾天,一夜透雨,天明睛了,一大早,茂昌行管事就讓人把花椒搬出來晾曬……”
李桐語調閒閒,和福安長公主說了那天的事,“……這事之後,我就知道,茂昌行這筆生意,極其好做。”
福安長公主一臉說不出什麼表情,半晌才哈了一聲,“賀家這樣,那大哥兒呢?難道也這樣?這跟當廷杖殺御史有什麼分別?居上位者,怎麼能這樣打殺言路,自堵生門?”
“在這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漢源府的花椒生意,茂昌行怎麼可能做到現在這樣?這事之後就明白了,管事的都不懂行,懂行的都不敢、或是不願意說話,這花椒採收不當,貯存不得法,每一步每一關都是內行看着外行胡亂折騰一言不發,這花椒從到了茂昌行手裡,品質就一路下降,等到京城,就只有黴味兒了。”
李桐一臉惋惜。
“蠢貨!”福安長公主幹脆的評價了兩個字。
“既然這樣,我就把家裡存了好些年,無用的小珍珠和紅藍寶,賣給了賀宗修,賣了三十萬銀子,我讓掌櫃算過了,茂昌行這一趟花椒生意,全部出手,連本帶利,也就三十來萬兩銀子,加上我讓人收他家明年的花椒,預付的一半銀子,他手裡應該正好有三十萬現銀,現在都拿過來了。”
福安長公主微微蹙眉。李桐看着她,抿嘴笑道:“長公主也想不到,那我就放心了。”
“說說。”
“嗯,我先放出了掛珍珠簾子,自家倒手買賣,不過,”李桐頓了頓,“最後一手,卻被寧遠接去了,他先花五萬買下,又左手倒進右手,說是賣了,賣了十萬銀。”
“寧遠?”福安長公主咬着杯子,“他好長的手!他知道是簾子是你的?”
“簾子是我的,他應該不知道,可我看賀宗修,又託錢掌櫃轉賣小珍珠和寶石這筆生意,他應該是知道的。”
李桐略過了和寧遠那一面,以及寧遠那句文濤找過他。
“寧家,果然不出廢物。”福安長公主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示意李桐,“你接着說。”
“再讓錢掌櫃告訴賀宗修,這筆貨是我阿孃看中的,打算買回來串珍珠帳子,以及紅寶石簾子,藍寶石霞帔。”
“嗯,阿爹曾經給過我一掛珍珠簾子,確實難得,十萬銀子也不能算多。”福安長公主神情中有幾分悵然。
“做簾子也罷,霞帔也好,都要在珍珠和寶石上穿孔,珍珠還好,珠寶成手,慢慢鑽,損耗是不大,可要鑽成千上萬顆珠子,就算把京城所有的珠寶成手都召集過去,也得鑽上將近一個月,可真要召集京城所有的珠寶成手,這動靜……”
李桐看着長公主,長公主明瞭的點了點頭,“這事,大哥兒若是坐到了那把椅子上了,倒還能想一想。”
“嗯,就算召集過去,這工錢也不得了。另外那些比綠豆還小的紅藍寶,鑽孔極其不易,稍不留心就會把寶石鑽碎,成手中,能鑽成的也不多。珍珠簾子,先是水磨功夫難得,其次纔是珍珠難得,這一趟,就是欺負賀宗修不懂行而已。”
“唉!”福安長公主長嘆了口氣,“人貴自知,不是你欺負他,是他自己害了自己。寧遠要那掛簾子,準備做什麼用?”福安長公主話題突轉,李桐一個愣神。
“做什麼用最好呢?”福安長公主又接了一句,“要是我……”福安長公主用指甲敲着杯子,“就送給老四,要是再狠點,就讓人毀了那一箱子珍珠。”
李桐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