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鳳娘順手從路過的送酒水的婢女手裡接過托盤,幾步走到多多面前,將托盤塞到她手裡,低聲道:“跟你家小姐說一聲,墨七少爺是我們七爺的貴客,你家小姐……”
衛鳳娘看了阿蘿一眼,“這可是打了我們家七爺的臉。”
多多呆了呆,“可是,我家小姐跟七少爺一直都這樣……”
“我不管什麼一直不一直,從前往後我都管不着,就今天,我們七爺請客,但凡是我們七爺的客人,今天都得侍候好了!快去!再晚一晚,我們七爺的脾氣發下來,那就來不及了!”衛鳳娘推了多多一把。
多多往前踉蹌了一步,先將托盤託到墨七面前,“七少爺請用。”
“多多真懂事!”墨七誇了一句,順手拿了杯梅酒,“咦?你怎麼沒拿阿蘿愛喝的石榴酒?”
多多幹笑幾聲,退到阿蘿身邊,低低說了幾句話,阿蘿猛一個轉身,怒目站在她側後不遠的衛鳳娘,衛鳳娘一隻手擡在胸前,笑眯眯看着她,迎着她的怒目,手指動了動,指尖寒光閃動。
阿蘿機靈靈打了個寒噤,急忙轉回頭,墨七莫名其妙的看着花容失色的阿蘿,看看已經垂下手的衛鳳娘,再左右看了看,“怎麼了?看到什麼了?怎麼把你嚇成這樣了?你看你臉色都變了,沒事吧?”
“沒……沒什麼,我就是覺得,那幾株牡丹開的真好,你陪……我是說,我陪你過去看牡丹好不好?”阿蘿下意識的往墨七身邊靠過去,指着前面幾叢牡丹吱唔道。
“好!當然好!你說什麼都好!你不是最喜歡玉芙蓉?其實吧,我覺得牡丹最好,玉芙蓉就那幾個花瓣,又大又蠢……雖說又大又蠢,還是玉芙蓉好看,清雅!走,我陪你去看牡丹!這幾本牡丹平常得很,我告訴你,那邊那幾盆,纔是真正的名品……”
墨七被阿蘿挨身靠着,又得了阿蘿的好臉,頓時頭就暈的找不着北,手裡酒也灑了,眼睛不離阿蘿半分,話滔滔不絕,笑的一張臉可比牡丹花燦爛多了。
衛鳳娘看着得了阿蘿一個笑臉就暈頭轉向的墨七,忍不住抿嘴笑,這麼單純的孩子,可真是難得。
週六少爺眼裡沒有美女也沒有美食,更沒有美酒,他眼裡只有在暖閣門口坐的端直的那幾條細犬。
週六少爺直着一雙眼出到暖閣門口,蹲在幾條細犬面前,一條條看過去,再一條條看過來,一邊看一邊嘖嘖讚歎。這是他見過的最好的細犬,不管是品種還是餵養上。
這幾條細犬渾身漆黑,渾身上下,連半根異色毛都沒有,眼神明亮穩定,腿長腰細,渾身腱子肉,一看就是餵養調教的極其精心得法。
週六少爺看的心癢難忍,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摸,手剛伸出來,幾隻細犬幾乎同時,衝他齜着牙,低低咆哮警告。週六少爺嚇的急忙縮回了手,細犬的兇悍,他太清楚了,而且,這是他的狗,他養的狗,肯定敢於咬人,而且咬起人來,肯定特別兇狠。
週六少爺站起來蹲下去,蹲下去站起來,想摸又不敢,不摸又難受,來來回回了半天,實在忍不住,站起來去找寧遠。
“喂,你那幾條細犬,賣不賣?”週六少爺幾步衝到寧遠面前,一把推開正和寧遠說着話、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爺,雙手握拳背在身後,昂頭眯眼看着寧遠,擺出一幅我可不怕你的樣子問道。
“賣?”寧遠看起來驚訝極了,“什麼叫賣?我長這麼大,只知道買,不知道賣字怎麼寫。”
“那幾條細犬,賣給我一條,一條就行。”週六少爺的氣勢撐了片刻,就斷崖式下滑,豎着一根指頭,仰頭看着寧遠,話裡隱隱透出了幾分請求的意味。
“你喜歡那個?想要?這容易!要多少都有。不過,”寧遠話鋒一轉,“你們府上有懂怎麼侍候細犬的人沒有?我說的可是真懂,這活跟熬鷹一樣,可都是家傳的手藝,我告訴你,這細犬可比人難侍候多了。還有,你們府有足夠大的地方沒有?這細犬不能一隻兩隻的養,那是糟蹋狗,一養就得一羣,你少說也得圈出十畝左右做狗舍,還有,這細犬一天至少要跑三趟,一口氣最少十來裡,巴掌大的地方圍着轉圈可不行,這狗要憋壞的,也太可憐了,我們府上那個園子,我都嫌小。還有,隔個三天五天,就得帶它們到城外打打獵,練練手,這狗就是打獵用的,這些,你都行?你們府上都行?”
週六少爺張口結舌,越聽越沮喪,越聽越難過。
寧遠說的都是正理,半點沒哄他,那些養細犬也都這麼說,他從前也不是沒養廢過。
唉,他就是看着好,這幾條狗實在是太好了!他實在是太喜歡了!
他們府上,別提什麼地方夠不夠大,就是夠大,他太婆也不會讓他帶條狗進府門!
他從前養在外面,費盡心機……最後還是沒瞞過家裡,瞞不過家裡,就瞞不過太婆!
週六少爺垂頭喪氣,一聲不吭轉身就走,出到暖閣門口,蹲到幾隻細犬對面,對着幾隻細犬眼淚汪汪。
單論養狗,他跟寧遠真沒法比,定北侯府出了名的地方大,聽說比他們府上足足大出一半,他們府上擠了幾十個人,寧遠府上就他一個!別說養狗,跑馬都行!
寧遠跟出來,蹲在週六少爺旁邊,伸手摸着細犬,斜着週六少爺笑道:“看你這樣子,倒是真心喜歡這幾隻小畜生,可這細犬養活容易,養好難,我們家有專門的狗場,裡頭當差的,都是祖傳了好幾代的手藝,除了這種細犬,最多的獒犬,獒,聽說過吧?特別兇猛,兩隻就能咬死一頭壯年獅子。”
“我知道,京城也有人養,太醜,我覺得還是細犬最好,多漂亮。”週六少爺小心的伸出手,在正一臉討好的舔着寧遠的那隻細犬身上摸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