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隻,卻爆發出了驚人的哭聲——叫那正欲自戕的神明,停了動作。
孩子,她爲他留下了一個孩子。
什麼念想都沒留下,只留下了個孩子。
孩子小臉紅紅,尚未足月便被迫離開了母體,眼睛尚未睜開,只餓得嗷嗷大哭,哭個不停。
哭聲嘹亮,一直哭一直哭,好似是在呼喚母親,盼求母親的歸來。
哭,哭得撕心裂肺,滿臉發青,也沒能喚來她想要尋來的人——只引來了提着刀,滿眼通紅,平靜漠然的父親。
父親看着她的眼神冷漠,好似在看路邊隨意一隻阿貓阿狗一樣,手上的刀緊握,看着她許久。
孩子的出現沒能叫他的眼神變化半分,像是魔怔了一般,拿着刀,就要往她身上捅去——
姒姒不在,他也不想活了,孩子……也一起死掉好了。
這樣,他們一家就能團聚了。
他漠然決絕地想着,幾近瘋狂。
最後,要刺入孩子身體的那一剎那,是匆匆趕來的茯笙及時揮手打掉了他手中的刀。
刀刃落地,聲音重重,茯笙氣急,一度紅了眼,罵他:“你瘋了?!那可是你和姒姒的孩子——”
親生孩子,骨肉相連,他竟然當真下得去手——
那被甩開刀,一時沒站穩的人,低垂着頭,沒有迴應,就像是聽不到她在說話般。
刀被甩開,他的手擡起,刀懸浮起,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不殺孩子,他便要殺自己——不想活了,只一心求死。
茯笙小心抱起地上還在哇哇大哭的孩子,看着他,又氣又急,哽咽不成聲:“不許死——你這樣,怎對得起姒姒留給你的這個孩子?!”她單手死死地抓着他,不讓他動作,懷中的娃娃在哭,她也無暇顧及哄,失聲:“你若這樣不管不顧,棄了性命,你有何顏面去見姒姒,你又叫她如何安心——”
“娘,”那長時間沒有說話的人,慢慢擡起了頭。
消瘦而又蒼白至極的面容,紅顫到幾近要失控的無助雙眼。
他的聲音隱隱帶着顫意,情緒幾乎已經達到了極限,忍耐到了極限。
死死地剋制住自己,雙眼泛着濃郁的霧氣,卻怎麼也擋不住他眼底的脆弱。
眼底的血絲一根一根細細可見,薄脣失了血色,顫得厲害,孩童般哽咽無助的聲音輕輕。
“求您,救救她好不好?”
“求您,幫幫她……”
“兒子從未求過您什麼,就這一次,只這一次,求您了……”
“只要能救她,我什麼要求都能答應,真的……”
“兒子可以保證再也不見她了……只要她好好的……我什麼都不求……不敢再求了……”
他第一次哭,第一次這樣,跪着求着,在她面前掉眼淚——他不是個愛哭的人,從來都很懂事,不會求她什麼。
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說:“求您了……求您救救她……”
“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好好的……兒子什麼都能答應……真的什麼都答應……求您了……”
“……”茯笙看着他,忍不住紅了眼,別開視線,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