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翠閣外,秦宜寧登上馬車,端坐在正中間的位置,趙萬金、趙一諾兄弟一左一右坐在兩側。
收回看向怡翠閣正門的目光,趙一諾冷笑了一聲:“那高典史看來也真是橫行霸道慣了,想不到竟然這麼快就親自帶着人來了。看這個架勢,不像是來抓人的,倒像是來殺人的。”
“他家就這一棵獨苗,我那一腳下去,恐怕高家這一支就要斷子絕孫了,姓高的不瘋了纔怪。”
“大哥你也夠狠的了,盟主只說打重一些,你可好,直接將他給廢了。”
“那樣的畜生我瞧着就來氣,不趁機廢了他,往後他一準兒還去害人。”
兄弟二人同時看向秦宜寧,其實心裡也有些忐忑。
秦宜寧的確吩咐今天將事鬧大,將那位紈絝大少爺好生收拾一頓。卻沒有說要讓他斷子絕孫,畢竟這種結果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可以說是毀滅性的打擊,會直接導致高典史對他們的恨意直線上升。
見他們都十分忐忑,秦宜寧好笑的道:“打都打了,事已如此,多想也沒用處。”
“盟主,真是對不住。”趙萬金撓了撓頭,憨厚的笑道:“若不是我一時衝動,事情也就不會如此了。”
“不打緊。”秦宜寧道,“高少爺是罪有應得,你又不算是濫殺無辜,今天即便打死了他,也只能算作替天行道,這天下又少個敗類而已。況且你只是踢殘了他,不論咱們是不是廢了他,高典史的怒氣都足夠他踩上我們設的套。”
趙萬金聽秦宜寧這麼分析,着實鬆了一口氣,
秦宜寧便道,“詳細的計劃我已經告訴你了。事情應該會照着咱們預想的方向發展,你只管依計行事便是。”
“知道了。盟主放心,這事兒我鐵定給您辦好。絕對不留漏洞。”
“那就好。明兒開始,粥廠裡預備一些雜糧乾糧,粥的粥再煮的稠些,再預備點醬瓜鹹菜之類的分發下去。長時間吃不到鹽,老百姓也都沒力氣,”
“是。”趙萬金和趙一諾齊齊應是。
趙萬金笑道:“盟主這麼安排,大家夥兒吃着還不樂壞了。我長這麼大,也沒見過施粥時還給配乾糧和鹹菜的。”
“不管怎麼說,那也都是一件好事。”秦宜寧的心裡其實是滿足的,從前在山裡生活時,她曾經無數次的期待過什麼時候也能有人來樑城賑濟一番,也能讓她過的不要那麼辛苦。不過期待的事情一直都沒有發生。
現在她有這個能力,田莊裡的產出也不是不夠,依着計劃行事又能救出外婆,她何樂而不爲?
趙萬金與趙一諾都笑了起來。
馬車往秦府行駛了一陣子,趙萬金才問:“盟主,於家那兩個姑娘你打算怎麼處置?”
秦宜寧道:“既然已經將人救了,那麼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們倆長得花朵兒似的,送出去保不齊又被拐子拐了,所以我打算將他們留在秦府做個婢女。也不知道他們願意不願意。”
“盟主宅心仁厚。”趙萬金道,“他們怡翠閣都住過,如今能堂堂正正的做人,想必爲奴爲婢他們也不會抗拒的。”
“但願如此吧。”秦宜寧也笑了笑,她已經不會期待和要求別人都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了,所以她也不打算強求於拾芳,“他們若是不願意爲奴婢,我也只好放他們走。他們離開我的身邊,遭遇什麼危險可就不可知了。留在我身邊至少安全一些。當然,這些話咱們也不好多勸,免得有心人誤解了,將我當成了人販子,我豈不是冤。”
趙萬金和趙一諾都被逗的笑起來。
回到秦府時已是戌時。夜風夾雜着雪花飄揚而下,落在一行人的頭頂和肩膀,冷的秦宜寧不自禁打了個顫。
她沒有直接去看兩個孩子,怕將身上的冷意過給他們,將孩子們弄的病了。索性直接交了於拾芳、於拾蕊姐妹到跟前來說話。
於拾芳和於拾蕊已經洗了臉,換上了府裡給下人們預備的綠色細棉布的短襖和同色的長褲,外頭罩着淺粉色是對襟長比甲,見了秦宜寧,感激的跪下便拜。
於拾蕊見姐姐如此,自己也畢恭畢敬的行了大禮。
秦宜寧笑了一下,雖依舊穿着男裝,聲音已經恢復到平日裡是的嬌慵內斂,“都起來吧。休要再客氣了。”
於拾芳見秦宜寧身着男裝,慵懶的依着椅子扶手,她不見絲毫絞矯揉造作之氣,這般出塵的氣質,加上他們現在所在的府邸,若是猜不出秦宜寧是誰,那她可就白活了。
“多謝王妃救命之恩。”於拾芳拉着於拾蕊再度給秦宜寧行大禮。
於拾蕊沒明白姐姐的意思,愣了一下才跟着道:“多謝王妃救命之恩。”
秦宜寧便讓冰糖和寄雲將兩人攙起來。
“你們不要客氣,這與我來說着實是順帶爲之,往後你們有什麼打算?”秦宜寧溫和的問。
於拾芳想不到秦宜寧救了她們竟然還不據功,心下的感慨更甚,已是認定了中順親王妃是個和善之人,咬了咬下脣,便打定主意撲通一聲跪下了。
“王妃。今天的事情鬧的大,高典史已經知道事情的起因是爲了我了。我若是出去,恐怕沒走到城門口就會被抓去。王妃您不知道,舊都的大牢裡關着的人,十個有八個是冤枉的,高典史專門會讓人暗地裡使壞,我若是被抓,怕是……
“我知道,今日王妃救了我們姐妹,使了那麼多的銀子,已經是仁至義盡,可我還是想求王妃能夠庇護我們姐妹。”
於拾芳當即就給秦宜寧磕起響頭。
秦宜寧擺擺手,示意寄雲再度攙扶起二人,道:“我有兩個法子,一則你們留在我府裡。這處大宅裡並不多你們兩個小女子。再則你們想離開舊都,我也可以給你們一筆盤纏,護送你們出城門。
“我帶你們回來,也並不是想讓你們爲奴爲婢的,想要如何選擇都看你們。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句,高少爺這次怕是殘了。你們若要走,必定要走的遠遠地,千萬不要讓高典史的人找到。”
於拾芳哪裡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她原本就是想投奔秦宜寧的,只怕人家高門大戶的是看不上他們這樣野路子出身的婢女,如今秦宜寧既肯開這個口,於拾芳再歡喜不過。
“多謝王妃!多謝王妃!我家裡已經沒人了,就只有我們姐妹兩人相依爲命,即便王妃給了我們盤纏送我們離開,到了外頭若遇上個歹人,我們姐妹也活不了。
“王妃的救命之恩,我們姐妹一輩子不忘,赴湯蹈火也要報答,我們願意在王妃府上做個奴婢,聽從差遣,絕無異心!”
於拾芳拉着妹妹又給秦宜寧磕了三個響頭。
秦宜寧便道:“好了好了,千萬別再磕頭了。你們既然打算留下,那就留下,今兒你們先隨着寄雲去安置,明日讓寄雲幫你們在宅子裡安排一個清閒一些的好差事,也順帶學一學府裡的規矩。”
“是。”
“另外,最近能不出府就不要出去了。免得被高典史抓了去。”
“是。奴婢遵命。”
秦宜寧見姐妹兩人都有些累了,就讓寄雲帶着他們下去了。
待到寄雲與兩婢女走遠,冰糖才一面爲秦宜寧出去披風,一面服侍她往臥房去,笑着打趣道:“王妃去逛了一趟青|樓,竟然收穫兩個如花似玉的婢女回來。王爺若是知道了,還不歎爲觀止?”
“貧嘴。”
秦宜寧掐了冰糖的臉頰一下,二人說笑着先去更衣盥洗,又去陪着兩個孩子。
就在秦府裡一片安逸時,深夜的高家已經亂了起來。
高少爺的**這下子是徹底廢了,高典史將住在舊都的一位致政的老太醫都綁了來給高少爺瞧病,老太醫也沒半點主意,高少爺已是高燒昏迷了。
高典史恨的牙根癢癢。
“打聽清楚了嗎?那老鴇子沒誆騙咱們?”
“回爺,老鴇說的是實話,陪着少爺去的人和妓院裡那些當時正在屋裡伺候的娘們都問了,打傷了少爺的人的確是最近開設粥廠施粥那姓錢的。說是爲了爭搶一個叫臘梅的姑娘,那姓錢的喝多了,就和少爺動了手。”
“好個姓錢的!”高典史咬牙切齒,再一想自己兒子眠花宿柳,簡直是舊都年輕一輩裡數一數二的歡場老手,高典史又是一陣恨鐵不成鋼。
可在如何,兒子還是要救,仇也還是要報。
次日,趙萬金與秦宜寧低聲談了一會兒,秦宜寧將該交代的都告訴了趙萬金,趙萬金心裡有了底,就吩咐人去粥廠預備起來。
今日的粥特別的厚,隨意丟進去一把筷子都站得住,每個人還能分到一快雜糧麪餅和一條鹹菜。
老百姓們一大早就來排隊,見到了這麼實在的吃食,一個個吃的狼吞虎嚥,感動的熱淚盈眶,一疊聲的說“錢大善人”是天底下最心善的好人。
趙萬金看着這些人吃的開心,心裡也開懷,想起秦宜寧的計策,他在心裡默默計算了一番,就站到了大鍋旁邊,一面幫着盛粥,一面高聲道:“鄉親們,大家夥兒吃的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