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這着實不妥!”冰糖疾言厲色的道,“您現在的身體情況,即便是乘車趕路也是承受不住的。就算再着急,您也要以自身爲重。這不只是爲了腹中的孩子,更是爲了您自己的安全。”
“是啊王妃!”纖雲也焦急的勸說,“王爺手段高明,武藝超絕,他若看到情況不對,一定會想辦法的。您如今不似從前那般輕手利腳的,若是去了趕上危險,反而還要王爺來護着您,這樣豈不是與您初衷相悖了?”
秦宜寧抿着脣,臉色很是難看。
她從來不是能遇上事只躲在人身後的人,尤其是遇上逄梟的事。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偏偏她懷有身孕行動不便。
秦宜寧扶着腰緩緩坐下,深呼吸了片刻才道:“好,我暫時先等等虎子那邊的消息。虎子要做事,必定會調動精虎衛,我父親那裡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稍後聽一聽我父親怎麼說,再做定奪。”
見秦宜寧肯坐下來,冰糖和纖雲都鬆了口氣。寄雲和連小粥也忙端來溫水服侍她喝。
半盞溫水入腹,秦宜寧心情略放鬆了一些。她不住的寬慰自己。京城距離祟山皇陵快馬加鞭不過三炷香時間便可到達,虎子是跟着逄梟辦事辦老了的,必定會留人傳信,再不濟還有父親在,父親也會幫着她一起想辦法的。
秦宜寧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要懼怕。要爲腹中的兩個孩子着想。
這時她終於能夠體會當初逄梟的連抗三十三道聖旨時的心情,逄梟只是面臨危險,她就覺得天已經快塌下來……
“王妃,您,您別哭。王爺吉人天相,肯定沒事的,啊。”寄雲的聲音有些顫抖。
秦宜寧回過神睜開眼,才發覺自己的臉上涼涼的,手背一擦,滿手的溼。
纖雲拿了帕子來給秦宜寧拭淚。
連小粥在一旁瞧着,嘴巴一扁,也差一點哭了。
這時院子裡有婢女行禮問候聲傳來。
冰糖忙去撩起湘妃竹門簾相迎,見來人是秦槐遠,當即大喜道:“老太爺,您來了。”
“嗯。”秦槐遠進門來,見到秦宜寧,先是微笑,“宜姐兒。”
“父親。”秦宜寧站起身,忍不住的鼻酸,被她強自忍住了。
秦槐遠走近了,笑着安撫:“好了,先不要焦急,事情爲父都知道了,這事急不得,爲父會想辦法的。”
秦宜寧點了點頭,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
這就是與父母家人在一起的好處。
她如今並不是在韃靼和夕月時那般無人可以依靠,現在她的身邊有父母親人,有信得過的朋友,並不是孤立無援的。
“父親,這件事家裡其他人可知道了?”
“放心,爲父並未聲張。不過你方纔亂了陣腳,許是嚇到了親家太夫人,稍後你要如何與老人家解釋?”
秦宜寧有些臉熱,方纔她還急的哭鼻子了,好像也被父親看到了。她極少在人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在秦槐遠和孫氏的面前也極少示弱,如今爲了逄梟的事情亂了陣腳,難免覺得羞赧。
秦槐遠見女兒如此,嘆息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這孩子,自小沒有緣分在爲父的身邊,在外面遇到什麼事不都得自己扛起來?這才養成了你不服輸不服軟的性子。
“爲父看你如此獨立、堅強, 與時下大多數的女子都不相同,不會以一個男子爲天去生活,心裡很是安慰,至少若是遇上個負心的男子,你不會如別的女子那般就活不下去,你能夠獨立的生活。”
秦槐遠話風一轉,又憐惜的摸了摸她的頭,“可是看你這般模樣,什麼事都要自己扛,才十八歲的年紀,心智卻比個大人都要成熟,爲父的心裡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正是因爲父母的失職,才逼迫你不得不堅強起來。”
“父親,您別這麼說。”秦宜寧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時運便是如此,我相信父親當年對北冀國用離間計,也必定是因爲迫不得已,雖招至報復,但畢竟保全了家人,何況那些年慧姐兒替我承歡父母膝下,父母的生活中也並未缺少過女兒,驟然發現了我的存在,家裡也並沒有失去什麼。我覺得這樣已經是很好的結果。”
秦槐遠聽的心中一陣慚愧和心疼。
他的女兒是個有大局觀的好孩子。她所考慮的,先是宗族,然後纔是自身。她考慮到了整個家族的得失,也考慮到了父母的感受,的確如她所說,當時發現她的存在,命人調查並且將她帶回,秦槐遠和秦家人也不過是短暫的驚訝和心痛,然而她在外面承受的卻是十四年的艱辛和孤獨。
慧姐兒八歲時,是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小姐。
而宜姐兒從八歲時起,卻要獨自在山中躲避兵禍,依靠打獵和挖草藥、野菜下山換取糧食爲生。
秦槐遠有時候想,若是他的手下當年沒有巧合的遇到秦宜寧,或者秦宜寧根本就沒有活到十四歲,秦槐遠還不會知道他養在身邊的孩子不是他親生的?
只要沒有人揭穿,他就可以繼續無所謂的生活下去。唯一的苦命的只有這個孩子。
秦槐遠的神色太過悲切,讓秦宜寧看着心裡都難過起來,忙拉着秦槐遠的袖子道:“父親,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想太多了,你看,咱們現在不是生活的很好嗎。”
秦槐遠聞言,便笑着點了點頭。
一旁的寄雲、冰糖幾人,見秦槐遠三言兩語就將秦宜寧的注意轉移,暫時不去擔憂逄梟的事,秦宜寧的臉色都紅潤了一些,心下不免佩服。果真是智潘安,任何事情在他面前好像都不是問題,他什麼都能解決,有秦槐遠在,他們好像都有了主心骨。
秦槐遠與秦宜寧坐下來說話。
秦宜寧心中雖然擔心祟山之事,但有父親在跟前,她心下稍安,也並不覺得時間的流失。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院子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王妃!”
“虎子?”秦宜寧站起身,幾人都到了門前。
虎子臉上掛了彩,鼻樑烏青,頭髮散亂,一看就是與人動了手。
秦宜寧道:“怎麼弄成這樣?消息送到了嗎?”
冰糖去查看他的傷勢,卻被虎子輕輕推開了手。
“王妃,消息沒有送到!我帶了兩個弟兄趕到祟山,亮了王府的腰牌,可是祟山外圍都是聖上安排調集來京畿大營的人,咱們弟兄與他們不熟悉,他們又得了聖旨:‘一隻蒼蠅都不許放進去,我好說歹說,他們卻不相信,還愣說王府一定是別有用心,不但不讓咱們進去傳話,還不幫忙傳話。
“兄弟們一言不合便動了手,結果好虎架不住羣狼,那兩個兄弟沒得王爺的吩咐,又不能殺人怕壞了事,難免束手束腳,不留神就被生擒了。我也是機靈,趁他們不留神才跑出來送信的。”
秦宜寧抿着脣,焦急的道:“你說了火藥的事?”
“說了。可是他們不信!還污衊王爺要生事,說聖上的旨意,任何人擅自靠近皇陵地宮,都以叛國罪論。他們要等聖上找到寶藏後將此事告知聖上,讓聖上之罪傳播謠言之人。”
秦宜寧心裡一陣無力。
李啓天本就疑心重,天機子將一切都安排的環環相扣,李啓天又急需大燕寶藏來應對韃靼的挑釁,自然將這筆銀子看的更加重要。
天機子就是抓住了李啓天的這個心理,才成功的讓李啓天中了計,將大周朝的勳貴、肱骨和能臣一股腦的都帶去了祟山。
一旦祟山的火藥爆炸,大周的能臣豈非要一鍋端了?到時韃靼再舉兵,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直指京畿!
韃靼人彪悍善戰,常年生活在貧瘠之處,乍見到大周的繁華,難道能忍得住不掠奪?以往韃靼人在邊關奸|淫|擄掠惡貫滿盈之事若發生在京城,慘狀簡直不能想象。
秦宜寧看向身旁的秦槐遠,“爹,咱們先現在怎麼辦?若不能將消息送到,後果不堪設想。”
秦槐遠沉吟道:“有頭臉的都被帶去了皇陵,爲父如今成了白身,恐怕想憑身份闖進包圍卻是不能夠的。”
秦宜寧道:“父親,不如我親往一趟,他們看我身懷六甲,又是忠順親王妃的身份,應該會相信幾分。”
秦槐遠凝眉道:“若是他們不信呢?”
“那我便只有命人硬闖了。若能及時攔住他們,聖上應該也不會怪罪於我的。”
“問題是,現在沒有人能確定地宮之中是否真的有火藥。你若硬闖,地宮又沒有火藥,又該如何?”
秦宜寧被秦槐遠問的一愣,隨即搖頭笑道:“若真的是虛驚一場,豈不是更好?父親放心,我不會輕易招出小粥的。火藥之事,我只說是我猜的。”
秦槐遠聞言不由有些猶豫了,“你的身子,着實不合適舟車勞頓,只怕你會有危險啊。”
“將馬車鋪墊的厚實一些,應該無礙的。況且還有冰糖在,冰糖的醫術我信得過。遇上不能乘車的路,也可以換成滑竿。”
秦槐遠抿着脣,回頭看虎子:“若是王妃不親自前去,你有幾成把握命人混進皇陵之中報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