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出孫氏言語中還有些嘆息和痛心,秦宜寧也只是笑了笑。
人心都是肉長的,秦宜寧自然知道孫氏對秦慧寧不可能沒有絲毫憐惜,畢竟是當做親生女兒養了十幾年的孩子,氣歸氣,失望歸失望,就算孩子再有錯,曾經的母女情分卻不是輕易能抹掉的。
對此事,秦宜寧不想多言語。
如今父親對秦慧寧都忍無可忍處置了她,也就不必她再去勞動昭韻司的人了。秦慧寧今後若能本本分分,她便當她是陌生人,若秦慧寧再挑釁生事,她是絕不會姑息的。
見秦宜寧垂眸坐在一旁由冰糖給她手上的手上擦藥包紮,並不發表意見,金媽媽生怕她誤會了孫氏,母女之間的感情再生嫌隙,連忙道:
“夫人不要擔憂了。侯爺行事自然有自己的準則,何況這一次慧寧姑娘也的確做的過分。就算送她去莊子上思過一段時日也不算是多重的懲戒。”
孫氏點了點頭,神色之中滿是愴然:“我不是擔憂她。以她的爲人,到什麼時候都不會讓自己吃虧的。我只是覺得,現在看清了這麼多人的本性,倒覺得從前的幾十年都白活了。我從來都不知道世上會有人這樣對待別人。即便不是每個人對人都抱着一顆善心,但到底也不至於心存惡念。”
秦宜寧見孫氏如此感慨,眼神迷茫的像個想不通問題的孩子,不免也有些嘆息。
其實母親並非壞人,只是養尊處優多年,又被保護的太好,加之從前孃家強硬,沒有給老太君展露本性的機會罷了。
“現在能看清這些人和事,也着實算不上壞事,不是嗎?”秦宜寧用沒受傷的左手握住了孫氏的。
孫氏想到秦宜寧今日奮不顧身的維護自己,心中便是一陣動容,也微笑着會握住秦宜寧的手,輕輕的點頭。
“姑娘,藥擦好了,這兩天別沾水,等傷口結痂脫落後再用上我特地調製的祛疤膏,保證你的手能夠恢復如初。”
冰糖笑着收起了白瓷的小藥盒。
秦宜寧笑道:“多謝你了。”
“姑娘客氣什麼。”冰糖笑眯眯的退在一旁。
孫氏從前瞧秦宜寧不順眼,是以瞧她身邊的人也厭煩。
如今瞭解了秦宜寧,加之對曹家和昏君的仇恨,孫氏看着冰糖反倒多出幾分同命相連之感,加之冰糖又幾次給她治病,孫氏對冰糖也變的極爲溫和客氣。
“有唐姑娘跟在宜姐兒身邊,我也能放心,還要多謝你對我們家宜姐兒的照顧。”
“夫人說的哪裡話,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本分。”冰糖微笑行禮。
孫氏聽她自稱奴婢,便嘆了口氣。
她算是運氣好的,雖然家被滅了,好歹母親和嫂子還活着,自己還有個可以依靠的夫君,又有個爭氣的女兒。冰糖纔是真的可憐,家裡什麼人都沒了,身爲千金小姐,還要給人爲奴爲婢。
思及此,孫氏對冰糖更加憐惜,拉過她的手道:“往後你就跟着宜姐兒身邊兒,你們倆也能相互照應,要吃什麼用什麼儘管開口,要缺了什麼,你也可以直接來找金媽媽,總之只當這裡是你的家便是了。”
冰糖有些受寵若驚,說實話,私下裡她是很看不上這位滿肚子草包的夫人,只是對孫家的命運有些同情。如今孫氏竟回過味兒來,還對她如此和善,冰糖一想就知道是爲了什麼,就笑着客氣的應了是。
正當屋內氣氛溫馨之時,廊下的小丫頭行禮的聲音傳入了耳畔:“侯爺回來了。”
門簾一撩,秦槐遠進了門。
孫氏和秦宜寧都站起身,衆人齊齊行禮。
秦槐遠擺了擺手,道:“在家中就不必要拘這些虛禮了。”
秦宜寧計算了一下時間,就知道秦槐遠應該是去找過曹雨晴,將韃靼人之事談妥之後纔回來的。
昨夜未眠,又經過早上的事,秦宜寧覺得疲累,想必秦槐遠這會子更累,便笑着道:“女兒先告辭了。”
孫氏笑着點頭,吩咐金媽媽去送,自己則是服侍秦槐遠更衣。
秦宜寧帶着寄雲和冰糖一路沿着青磚巷道走向碩人齋,路過後花園時,就聽見不遠處垂花門前一陣喧譁和哭聲,仔細一看,竟是曹雨晴和秦慧寧。
“義母,我求求你,我不想出去,我沒生病,沒有疫病!求義母與父親說一說,只要您開口,父親一定就能聽進去的!”
秦慧寧跪在曹雨晴面前,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曹雨晴聲音很無奈,“你起來吧,你做下這等錯事,侯爺都開了口,哪裡還有旁人求情的餘地。”
“我,我也是爲了義母啊!”秦慧寧想不到曹雨晴會一口回絕,語氣就有些焦急。
曹雨晴聞言,俏臉生寒,柳眉倒豎的道:“慧寧姑娘還請慎言,什麼叫爲了我?難道謀害老太君是我叫你去的?”
秦慧寧這才意識到自己口快說了什麼,連忙就要解釋。
曹雨晴耐心已經告罄,帶着人越過了她,徑直往二門外去了。
秦慧寧跌坐在地上,無助的看着曹雨晴的背影,捂着嘴痛哭失聲。
她現在真真是後悔的腸子都快青了,若不是計劃不夠周密,她也不至於會落到如此地步啊!
忽然間,秦慧寧感覺到背脊涼颼颼的,像是有人用刀子在刮她背上的汗毛。
猛然回頭,正看到秦宜寧帶着寄雲和冰糖站在後花園子往碩人齋去的岔路上。
秦宜寧一身淺淡裝扮,偏容貌明豔的讓她看着就厭,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嘲弄幾乎要化作利刃將她剩餘不多的自尊也粉碎成渣。
秦慧寧的臉猛然漲紅。
剛想說話,秦宜寧已經轉身離開了。她那冷淡的一瞥,倒像是對她的一種施捨。
“慧寧姑娘,您請吧,也別叫奴婢們難做了。”秦嬤嬤帶着人在一旁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秦慧寧顏面掃地,恨不能一頭碰死,卻又強迫自己擡着下巴驕傲的帶着人離開了垂花門。
雪梨院跟着一同打發出去的人各個面色晦氣,衝着秦慧寧的背影啐了好幾口。
秦慧寧聽見了,也只能做不知道。
同一時間的鳳儀宮中,皇后屏退了宮人,壓低了聲音問曹國丈:“父親怎麼好端端的入宮來面見本宮了?可是家裡有了什麼大事?”
曹國丈低聲道:“算不得塌下天來的大事,但也不是小事。咱們與韃靼的事,恐怕要泄露出去了。”
皇后大驚失色,焦急的道:“父親,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