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話一出口,便引得二夫人眉頭緊鎖。
七小姐更是滿臉通紅的低下了頭。
孫氏忍無可忍的拍案而起:“這話是老太君該與你孫女說的嗎!虧你還是個做祖母的!”
“我怎麼祖母與你什麼相干?你養出的好女兒,未出閣就做這等齷齪事,大庭廣衆之下勾引男人,還叫京中這麼多人看了去,我身爲一家的老封君,難道問問也有錯?”
“你!”孫氏大怒的恨不能去撕爛老太君那張嘴:“你說話要講良心,當初和談之事到底也不是宜姐兒自己要去奚華城的,人是怎麼去的,老太君心知肚明!早知老太君如今要這般詆譭我的女兒,當初我就不該讓宜姐兒爲了什麼秦家人的安危而遵旨,國家大義,那麼多爺們兒都做不到,憑什麼要我女兒去犧牲參加什麼和談!
“鬧到如今,冰清玉潔的女孩子家,卻要被人說三道四,就連你這個親祖母都不肯放過她,你自個兒拍拍良心,事做的地道嗎?是,您問的沒錯,老太君多厲害啊,老太君生的出秦蒙那樣的好兒子,又怎麼會有錯?錯的是我們!當初就該直接抗旨!拉着你們秦家人去陪葬!!”
“好個孫氏!如此伶牙俐齒的詆譭婆母,我一定要開祠堂休了你!”
“你早就想休了我!當初你辦不到,現在你再試試!我如今已是超一品誥命,秦家的外頭還立着我的貞節牌坊呢,你休我,做夢!”
“你這個不孝的賤人!”
……
老太君和孫氏就這般當面罵了起來。
二夫人和七小姐都被這場面驚到了,一時連撕羅拉架都忘了。
倒是秦宜寧鎮定的多,她拉着孫氏退開幾步,笑着扶她坐下,端了一碗茶水給孫氏道:“母親息怒。老太君是我的好祖母,這麼說孫女的,我也是第一次見,我還要多謝老太君的言傳身教呢,母親就不要動氣了。”
秦宜寧想開了。
有了孫氏梟首之事的爭端,他們祖孫徹底撕破了臉,秦宜寧也再不對老太君報希望了,是以此時說話不留情面。
老太君哼了一聲,“問你什麼,你回答便是,我做祖母的爲了一家子姑娘的未來,也會給你謀劃一番。你也不要不識擡舉!”
“多謝老太君好意,不過我倒是覺得,老太君該不會是看到了忠順親王身上的‘商機’,想將孫女賣個好價爲秦家謀取更大的利益吧?”
老太君氣的七竅生煙,點指着秦宜寧怒罵道:“你這有爹生沒娘教的野丫頭!你不要得意忘形!逄小王爺兩句好話你就找不着北了?別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也不看看你是什麼東西,離開了秦家,逄小王爺能多看你一眼?”
“誰如此大的口氣,竟也能做本王的主了?”涼亭外,虎子撩起了竹簾。
逄梟已換了一身深藍色勁裝,頭髮高高束成一束垂在背後,與方纔的俊逸矜貴相比,如今的他更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刃。
老太君見逄梟來了,驚愕的站起身,一句話都接不上。
逄梟則是仔細打量了老太君一番,笑着道:“看來傳言屬實,你的確對宜姐兒不好。”
只一句尋常的陳述,就已讓老太君臉色煞白。
她是懼怕逄梟的。不只因逄梟那能令小兒止哭的煞名,更因爲當年秦槐遠用計除掉逄中正的過去在。老太君之所以不相信秦宜寧會得逄梟的青眼,也有此一層緣由。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她不相信逄梟會不在意當年之事。若報復起來,他們秦家哪裡能受得住?如今的情況,就是皇帝在逄梟面前都要低上一頭,何況他們秦家?
老太君這些年養尊處優,秦槐遠又極爲孝順,很少拿事來煩擾她,是以多年不經大事的老太君,此時直面眼神銳利彷彿隨時都能吃人的逄梟,就像是被猛虎盯上的獵物,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已是唬的渾身發抖,頭腦暈眩,話也說不出了。
逄梟冷哼了一聲,到底因爲老太君是秦宜寧的祖母,也沒繼續嚇她,萬一真嚇死了秦宜寧回去也不好交代。
逄梟一擺手,虎子立即會意,從外頭引來個年輕貌美的婢女。
那婢女十六、七的模樣,生的水蔥兒一般,身形清瘦,模樣標緻,一雙眼格外明亮。
“奴婢給姑娘請安。”婢女跪下行禮。
逄梟道:“這是寄雲,往後讓她跟着伺候你。”
“多謝王爺好意,我身邊伺候的人足夠了,不需再添一個。”
“月錢我出,她有些功夫在身上,能護着你,幫你做事,聽話,不準拒絕!”
秦宜寧擰眉抿脣,他還是如此霸道。
逄梟見她似乎不開心,意識到方纔他的話說的太過強硬,連忙補救:“我是爲你好,往後誰敢欺負你,你不必忍耐,能動手的時候千萬不要動嘴,免得費神,生氣了就叫寄雲去弄死了完事,別客氣。”
“你……”秦宜寧驚愕的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逄梟似看得出秦宜寧的顧慮,食指輕點了一下她精緻的下巴,湊近了她道:“你記着,你就是將天捅破個窟窿,我也能給你頂住。”
秦宜寧連連後退,躲開了逄梟的指頭,也躲開了他身邊彷彿驟然變熱的溫度。
老太君和二夫人、七小姐早都看呆了。
誰也想不到,逄梟竟會對秦宜寧這般縱容。
老太君的嘴脣動了動,還想說什麼,卻被二夫人一把拉住了手。
二夫人出身書香門第,平日裡並不似三太太那般會討巧討好老太君,老太君對她也並不是很喜歡。可是二夫人對老太君的那一握,着實讓老太君心裡激靈一凜。
是了。這個時候,最好什麼都不要說,不能惹怒這個煞胚,否則以他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的性子,他們是否能夠回得了家還在兩說。
逄梟回身吩咐:“去告訴下頭,預備車馬,本王親自送秦小姐和安平侯夫人回府。”
“是。”虎子立即行禮下去準備。
逄梟便回頭看看老太君,笑道:“至於你們,自便吧。”
說罷也不等老太君幾個反應,就轉身先撩簾而去。
秦宜寧扶着孫氏,身後跟着已被驚呆的金媽媽和忍笑忍得快要內傷的冰糖,一路離開了院門,走上桃花漫天的小路。
逄梟走在前頭,身材高大挺拔,行走時氣勢凜然,仿若下山的猛虎,讓人不容小覷。
這樣一個對外人稱得上威脅的人,在她的面前卻素來小意迎合,且將姿態放的極低。其實若逄梟真的想要她,她相信只要一句話,就能讓大燕朝皇帝將她打包送去,可逄梟並未這麼做,還寧可抹黑自己也要在旁人面前給她撐門面,還幾次三番那般對她縱容。
秦宜寧不是鐵石心腸,哪裡會沒有動容?
雖然她不喜逄梟高調的做法,可那份心意她是感受到了的。
秦宜寧看着他的背影,擰着眉頭若有所思。
而逄梟卻似有所感,回頭看來,正對上秦宜寧尚未來得及收回的眼神。
視線相對,逄梟看似絲毫沒有在意的轉回頭繼續下山。可他加速的心跳卻出賣了他如今的緊張和興奮.
那樣的眼神,秦宜寧對她,應該也是有感覺的吧?
孫氏被女兒攙扶着,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剩下嘆息。
而老太君等人,早已被虎子命人隔在了後頭。不讓他們靠近秦宜寧身旁。擺明了逄梟方纔說的請他們自便並不是兒戲。
老太君這廂眉頭擰緊成疙瘩,只覺得幾輩子人的老臉她都給丟盡了。
就算她不喜歡秦宜寧,覺得秦宜寧太過聰慧難以擺弄,可到底秦宜寧也是他們秦家的女兒,這個逄小王爺對秦宜寧的寬縱和對旁人的無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此強烈的反差,讓老太君不得不提防着。
別的不說,那個叫寄雲的婢女是不能留的。
老太君一路走一路想,等上了馬車才意識到自己與二夫人、七小姐以及秦嬤嬤等人,都被逄梟和秦宜寧給遠遠地拋下了。
撩起車牀窗上的藍色錦繡窗簾,竟看到逄梟帶着十幾個人騎馬跟隨在秦宜寧和孫氏共乘的馬車周圍。就連剛纔那個叫寄雲的婢女都在騎馬,且英姿颯爽,果真是個練家子!
老太君氣的頭嗡嗡的響,狠狠的道:“咱們慢點,讓他們先走,讓他們且得意去,我看他們未來如何收場!”
“是。”車伕聽命放緩了速度。
而前頭正與孫氏同乘馬車的秦宜寧,則是緊緊抿着脣。
這人太過霸道,做事根本不經過她的同意。幸而他常年在大周,若是多留大燕,她還不被氣死?
雖是如此賭氣的想着,可秦宜寧眼眸中的笑意和溫柔卻如何都藏不住,讓孫氏看的暗自心驚。
如此看來,連秦槐遠都沒有明擺着反對,逄梟還對秦宜寧如此高調的表了白,往後,她真的要有個煞胚女婿?
馬車一路在逄梟的護送下回到了秦家,着實將滿府的人都驚動了。
而同一時間,皇后已氣沖沖的叫了曹國丈到自己的鑾駕跟前,屏退宮人嚴厲的問道:“那個園子怎麼回事,父親建了園子也不告訴本宮一聲,給了誰更是不肯說,父親到底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