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梟被兩名侍衛一左一右架着手臂,其實若真論功夫,他是能夠輕鬆甩開鉗制的,可此時他雖大聲叫嚷着“不服”,卻沒有半分掙扎。
御前侍衛見他如此,不免都有些嘆息。忠順親王果真是忠於聖上的。他們知道自己的斤兩在王爺跟前根本就走不上兩合,可王爺卻甘願被他們鉗制,只能說他雖不服聖上賞的板子,卻並沒有忤逆之意。
聖上爲了寶藏,簡直是瘋魔了。
衆人心裡嘆息之際,已有內監戰戰兢兢的搬來條凳,侍衛爲難的推着逄梟趴下,按住了他的雙腿。
逄梟依舊沒有掙扎,只是仰着脖子高聲道:“聖上誣賴忠臣,爲了寶藏連兄弟情分都置之不顧,臣爲國盡忠,捨生忘死,聖上卻聽信小人讒言,無憑無據就要打臣板子,臣根本不知寶藏之事,聖上今天就是打死了臣,臣也說不出寶藏藏在何處啊!”
逄梟大聲叫嚷,似因着憤怒已經語無倫次。
但這番話的意思卻很明確。
聖上爲了找寶藏,不知道聽了誰的讒言,偏認爲是忠順親王藏起寶藏,現在甚至不顧結拜的情分,也不考慮忠順親王的累累功勳,竟然要當衆打板子!
王爺被按着打板子,此等羞辱簡直是聞所未聞!
逄梟憤怒的吼聲傳出很遠,便是衙門外站崗的守軍和偶爾路過的行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李啓天怒斥:“還不給朕堵上他的嘴!”
御前侍衛不敢違拗,只好用乾淨帕子塞住了逄梟的嘴。
掌刑的內侍拿來了板子,一左一右站着,手腳發軟的看着聖上。
“打!狠狠地打!”李啓天吼。
“遵旨。”內侍不敢怠慢,牙一咬心一橫,掄起了板子。
緊接着就是一陣噼裡啪啦的板子聲。
內侍不敢傷着王爺性命,是以沒用暗勁兒,這樣的板子擊打在臀部,很快就有鮮血在逄梟銀色的外袍上綻開,看起來着實觸目驚心,實則卻並未傷及臟腑與骨骼。如此他們既可以交差,又不會真的將王爺得罪狠了。
可是如此鮮血淋漓的傷勢看在別人眼裡,就着實是有些心中鬱結。
這位爲大周朝的建立拋頭顱灑熱血的王爺,滅北冀,平大燕,讓那些與大周敵對之人想起來都要抖三抖的戰神,竟會因爲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按着打板子……
這讓所有人的心裡都有些發冷,也讓所有人都看清了聖上的涼薄:即便是效忠於聖上多年,又是聖上結拜兄弟,涉及到利益之事都會被打板子,他們這些人呢?
李啓天居高臨下的看着板子落在逄梟身上,看到他外袍沾染上點點血跡,心中簡直前所未有的舒爽暢快。
天機子算出的紫微帝星如何?還不是要對他俯首稱臣?還不是他一句話就能左右他的生死?
受百姓愛戴,被軍士們敬仰又如何?還不是他一句話就能將他按住了打,他要他生就生,要他死,一句話就可以摘了他的腦袋!
他纔是真正的天子!那些妖言惑衆之人胡亂編派出的推算又算的了什麼!
李啓天暴怒的情緒被得意替代。這一刻他簡直神清氣爽,近年來他從未如此暢快過,他不由得想,早知道給逄梟一頓板子就能讓積壓在心裡的鬱悶排解開來,他早就打他一頓了!
板子擊打臀肉的聲音片刻便歇。
逄梟趴在條凳上,無力的垂着頭,長髮散落垂地,雙臂耷拉下來,早已失去了知覺,臀部衣裳上大片血跡,着實刺目!
那情狀悽慘無比,讓一旁侍衛看的心中都一陣陣酸楚——沙場上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神,竟會落到如此境地。
李啓天冷冷的走到跟前,抱臂看着逄梟無力的模樣,“你可知錯了?”
逄梟垂着頭毫無反應。
李啓天可不覺得逄梟會被二十板子打暈過去,從前在戰場上,他身中兩箭還能撅斷箭矢繼續迎戰,如今不過是二十板子,又會打成多嚴重?
“逄之曦!”李啓天提高了聲音。
可逄梟依舊毫無動靜。
一旁的侍衛忙蹲下去扶起逄梟低垂的頭顱,將他口中塞住的帕子取下,這才發他額頭上黏的都是細汗,帕子上也染了血跡,人已暈了過去。
“聖上,王爺暈過去了。”
李啓天狐疑,低頭掰起逄梟的臉來查看, 粗魯的動作看的一旁侍衛都跟着皺眉。
“竟是真的暈了?”李啓天疑慮的皺眉,隨即沉聲道:“請太醫給他醫治。擡下去吧。”
“是。”
侍衛們七手八腳將逄梟連着條凳擡了出去。
御前侍衛眼看着王爺被這樣擡出來,心裡都是百感交集。那染血的衣袍,着實刺傷人眼。
湯秀等跟着逄梟回來的精虎衛一直被攔在門外,見逄梟被擡出來,一個個撲了上去,眼含熱淚的叫着“王爺,王爺你醒醒啊”。那場面悽慘不已,叫人看了便鼻頭髮酸。
李啓天覺得掃興。要問的寶藏下落沒問出來,卻被逄梟激的沒忍住怒意賞了他一頓板子。不過能有機會將逄梟控制在身邊,也算一件好事。
端坐在書案之後,李啓天雙手交握,頭腦漸漸冷靜下來。
陸衡和逄梟,他們兩個誰說的是真話?
那寶藏,到底是被藏了起來,還是依舊混雜在其他幾路的石料之中?
李啓天已經命親信去追查其餘九個方向的石料了。可是山高路遠,並非一下子就能得到消息。他着實心急!眼看着遍尋不得的寶藏終於有蹤跡,到了眼前的肥肉卻丟了,他除了焦急之外便是氣憤。。
李啓天皺眉思考之時,忠順親王被無故打了板子的消息就已經被人不着痕跡的傳開了。
一時間城裡風聲鶴唳。
先是輝川縣城被兵馬包圍,又是知縣被軟禁,隨即便是王爺被押着進城,轉眼就被打了板子。
聖上是來搞大動作的,他老人家到底想做什麼?
買糧的隊伍排了四排,蜿蜒出兩條街。
“今日的米糧價又漲了,聖上他老人家到底管不管?怎麼忠順親王那樣的大忠臣都會被打板子?”揣着粗麻袋子的漢子低聲嘟囔。
“今年雨水多,南方都不產糧了,我聽說咱們現在吃的糧,還有一大部分是忠順親王找關係給運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