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鷺笑着應了,轉頭就從一側的小包袱裡頭取出兩雙虎頭鞋來。敏君將它託在手心。轉遞與孟氏。孟氏拿着看了一會,由不得一笑。這鞋小巧精緻,用了淺色的杏黃緞子,斜面繡着福壽如意的紋樣,頂頭繡了個獅子頭,兩側又添了個小柿子的紋樣,取義事事如意,瞧着就是透着新巧福氣:“果然有心,這紋樣好,寓意吉祥喜氣,正合適你弟弟。”
“弟弟尚小,自然要護着點的。我想着腳暖方能身暖,眼下天氣又一日比一日冷下來,便做了這個與弟弟試一試。”敏君笑着指着鞋子邊繫着的兩條繩子:“這小孩兒愛動愛鬧的,我估摸着鞋子容易掉,便添了兩根繩子,也好系在腳腕上頭。”
孟氏見了,自然點頭,笑着道:“這更好,虧着你細心周到,想出這麼些花樣兒來。果然是做姐姐的人。越發得謹小慎微起來了。”
一邊的繁君看得着鞋子精細,心裡由不得一愣,忽然覺得自己做得也不盡夠。固然,嫡母孟氏待她不過面子情,可向日裡吃喝用度並不曾缺了短了自個。她一日日長大,也是見過幾個閨門友伴家的情況,能做到這一點的嫡母,確實極少。不說旁的,單單當初自己生母碧痕所做的,可不只僅僅是這樣的。不過,也是因爲這個緣故,自己生母方纔失了父親的歡心寵愛,這也算是一飲一啄,自在天意了。
往日裡,就算千番叮囑自個,曉得孟氏再如何賢惠,待自己總歸也是疏離的。可現在看來,自己也不曾爲孟氏想過一點半滴,只專心想着生母與兄長的事情。細細講究起來,自己的不服不甘,是何等的可笑:不曾做了什麼事,還心心念念旁人待自己平常,巴望着得到更多一些。
可見人心貪婪。
想到這裡,這繁君再也忍耐不住心底的那些難堪,她動了動身子,正是想說些什麼,外頭忽然有丫鬟回報:“大姑娘、二姑娘來了。”
徐璧君怎麼這時候過來?敏君、繁君並孟氏三個人下意識就將那婉君放到一邊。在家中住了幾日,她們就看得出來,那婉君活像璧君的影子,輕易不開口說話,卻總跟在璧君的身後。這樣的人,是善於自保不會輕易得罪人的,很不必揣摩她的心思。
三人正是想着,那邊璧君與婉君已經一前一後跨入屋子裡,一個低頭一個仰頭,一個謹慎一個疏忽地與孟氏行了禮:“嬸子萬福。”孟氏笑了一笑,忙虛虛一扶,柔聲勸道:“自家人常往來走動,不必拘束着了,快起來坐下。嬸孃旁的沒有,下面的廚子卻有一雙巧手,做的糕點也算細緻,你們嘗一嘗。”
敏君與繁君都已經站了起來,眼瞅着兩個人都笑着回話應下,各自坐下來了,方纔重頭坐下來。
“這馬蹄糕倒是極好的,清涼爽口。怪道嬸孃對此讚不絕口。”璧君拈起一塊糕細細咬了一口,覺得鬆軟細緻,口感絕佳,倒是有些吃驚,當下眉梢微微一挑,露出個笑容來。她今日穿着淺黃彩繡吐蕊百菊的對襟紗衫,藕荷羅裙,脖頸上帶着寶光燦爛的瓔珞,此時微微一笑,便透着一股華貴嬌蠻的氣息。
“你若喜歡,我等會使人送一屜新蒸的送過去與你。”孟氏仍舊是笑眯眯着,看着璧君的模樣彷彿是看着自己親生女兒,目光透着親熱和煦:“只怕你這不過隨口說一句場面話,倒是讓我白高興一場呢。”
璧君看着她這樣,原本想要尋事的心思不由得頓了頓,有些訕訕地說不出話來了。一邊的婉君見了,放下吃了幾口的茶,細聲細氣着道:“嬸子,旁的不敢說,但這吃食上頭,嬸孃這裡可真真是一等一的。這茶輕浮潤澤,風味獨具,嘗着十分貼潤心肺,姐姐嚐了馬蹄糕便說着馬蹄糕好,我嚐了那桂花糕也覺得那美味非常呢。若嬸子真的疼我們,每日送一兩樣來,那可是我們的福氣了。”
如此一說,連着璧君都是笑了,一邊伸出手指頭點了婉君一下:“雖然嬸孃這裡的吃食好。可我們也不能像個小饞貓似地討吃。若是嬸孃捨得,等一會我讓咱們屋子裡的廚子過來一趟,學幾手去,那不是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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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看着情況已經緩過來了,便也笑了一笑,拍手道:“那可真真好了。”衆人聞言,俱是歡笑,一時間,整個屋子的氣氛好了不少。但從璧君是不是看向自己與繁君兩個人的眼神,敏君分明察覺到她這會是故意尋釁來着的。可能是孟氏身爲長輩,說的話又是透着親切和氣,這璧君方纔壓住心裡的那些事情。
只是時間久了,那就指不定會怎麼樣了。
想到這裡,敏君心裡有些厭煩,又有些無奈。這厭煩,自然是因爲璧君沒多半是因爲前次受了挫,聽着徐尚寧回來了,想要在這一點上嘲諷幾句,找回個場子的行徑。而無奈,卻是看出了她不過聽了孟氏幾句和氣話,就不想在孟氏面前說難聽的,可見她在刁蠻任性,自以爲是的下面。還有一點以德報德以怨抱怨的意氣。
這樣的人,縱然是小心眼,縱然是難相處,也總歸是真心實意,該是怎麼着就是怎麼着,直來直往讓人不用太過擔心的。
看在這上面,自己也就如了她的心,隨她說幾句話便是了。不過那碧痕與徐尚寧,自己不放在心上,繁君卻指不定如何想的,還是將她先大發了去。免得到時候場面尷尬。想到這裡,敏君微微咳嗽了一聲,正是想要說些什麼事,那邊孟氏忽然開口道:“哎呦,倒是忘了一件大事得去處置一二。這……”
“嬸孃不必在意我們兩個,三妹妹,四妹妹素來和氣,我們去她們屋子坐一坐,也就好了。”一邊的璧君聽得這話,心裡暗暗生出幾分喜意,忙就是接過孟氏的話,說得很是和煦。
敏君看了孟氏一眼,見她神色雖然焦急,目光卻還是清清淡淡的,便曉得這並不是多麼急切的事情,許是有旁的事情,又或許、是爲了考驗自己的心性?在心裡頭轉了幾個念頭,敏君臉上卻還帶着淡淡的笑,只看了繁君一眼,就滿口應了下來:“大姐姐,二姐姐來坐,自然是盼也盼不來的好事兒,我新的了好些東西,兩位姐姐過來瞧個新鮮也好。對了,繁君,前兒你說要送來與我掌眼的繡屏也帶過來吧。大姐姐的女紅人人都稱讚,若是她點撥幾句,咱們可省了不少事兒。”
這繡屏原是徐允謙送與繁君的,敏君也得了一件略微貴重些的八寶填晶吉祥鎖。沒的說,敏君不曉得這繡屏的事情。繁君再思及今兒自己生母並兄長過來的事情,心底自然透亮:這兩個人過來,必定是拿着這一點子事情刺探嘲諷的,敏君怕場面尷尬,故意尋出一樣事情將自個支應過去。向來是想等着徐璧君說完了話,出夠了氣,自己再過去,她便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那時候。自然妥當了。
知道了這個,雖然繁君心裡氣惱,但看着敏君給她打眼色,卻又有些無奈:到底是自己生母並兄長不爭氣,不然,這大房的兩個姑娘,也尋不出什麼由頭來。要知道,這十天半月的,徐璧君面對着她與敏君雖然總是冷眼,可嘲諷的話可沒說一句——原也是沒地方讓她可說的,今兒自己生母並兄長來了,日後她若是有的沒的在這上頭尋釁,自己的顏面不要緊,可三房的人豈不是要被這府裡的那一起慣會踩低捧高見風使舵的給看扁了?
想到這些,繁君心裡越發得煩躁,半晌也不曾說話。璧君將這個看在眼中,冷笑了一聲,忽而道:“三妹妹你也不必說這個,瞧着四妹妹的樣子,也不曉得是不想看到我們兩個,還是捨不得那那繡屏兒。”
“大姐姐這話說的,我們竟是沒的回了。”敏君笑着接過話,自己輕輕將盛放糕點的盤子往前推了一推,那個盤子便直接撞到前頭一個盤子,再推了繁君的手臂一下:“不過也是我冒昧了,那是父親前兒給四妹妹帶去的,想來她也是珍重看重極了。我前兒想拿來看也是不得的。”
這話一說,那璧君只得冷哼一聲,面色不虞地側過頭,但心底的疙瘩倒是鬆了幾分。婉君擡起眼皮子悄悄打量了幾眼,略微想了一想,就接過敏君的話:“既是這樣,倒也罷了。咱們說了半日的話,嬸孃的事還沒處置……”
“好了。”璧君臉色有些難看,起身略略與孟氏行了個禮,道:“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既然四妹妹捨不得,三妹妹,我們就去瞧一瞧你的東西吧。”
敏君聞言,輕輕壓了壓繁君的手,柔聲勸了兩句先回去之類的話,方纔站起身,引着璧君婉君兩個到自己的屋子裡去。
她們這一去,那孟氏眼皮子微微挑了挑,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庶女繁君一眼,就自起身道:“好了,我這裡也有事兒,你且先回去吧。等到了晚飯的時候,還得帶着尚寧給老太太、太太磕頭的,你記得自己重頭換一身鮮亮些的,免得旁人看見了,倒覺得不大合適。”
到了這個時候,繁君自然沒別的話好說了,她低着頭應了一句,便很是迅速地退了下去。孟氏看着猶自微微晃動的簾帳,冷哼了一聲,沉着臉重頭坐下:“養不熟的白眼狼,若非……”說了這幾個字,她停了下來,只低着頭將那茶盞端上來吃了一口。
一邊的幾個丫鬟聽了這話,都有些惴惴,知道這樣的話題自己是說不上的,忙悄悄收拾了桌上的東西,又與孟氏重頭泡了一壺茶端上來。
孟氏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曉得今兒自己暴躁了。只是她看到碧痕與徐尚寧兩個人,想到之前過來的那些年,想到敏君落水,她由不得咬牙切齒:憑什麼,這兩個賤人做了那麼多無恥之事,還能好端端活着,自個還得一忍再忍?只是有了敏君,有了尚博尚文兩個孩兒,碧痕的下場就在眼前活生生上演了,爲了三個兒女,自己卻不得不忍下心頭一口氣,面子上頭還要做得好。否則,徐允謙倒也罷了,太太、老太太的眼睛耳朵可都在內宅呢,自己做得過了,卻得拖累孩子的。
算了,來日方長。
閉上眼睛頗有些喟嘆,孟氏靜靜坐了一回,就起身往內室走去:尚博尚文差不多也該睡醒了,等會還得與敏君細細說一番,還有碧痕與徐尚寧的事情,一樁樁一樣樣都要煩心,現在正好去偷空去看他們,順便試試敏君做的鞋子。
孟氏自吩咐了丫鬟幾句,打起簾子走入裡頭的屋子去了。而她所想着的敏君,這會才領着璧君婉君兩個,剛剛坐下來。
“上次三妹妹的茶極好,今兒也泡一壺那個桂花茶,讓我也好好仔細嘗一嘗吧。”璧君才坐下,聽得敏君囑咐丫鬟端茶送點心過來,便妝着不在意的樣子,忽然開口打斷了敏君的話。
知道璧君是故意提起這個,意欲發泄發泄前次受的氣,敏君臉上帶着笑,心裡卻有些搖頭,只將口中的話轉了一個頭,道:“既是大姐姐想吃那個茶,你便取一些芽葉來,好生泡一壺過來。至於糕點,先前大姐姐說馬蹄糕好,二姐姐說桂花糕好,你各自取一碟來,旁的再添一些。”這話說得和氣,璧君與婉君兩個也沒得說的,便一個低下頭撥弄衣帶,一個仰着頭打量周圍的擺設。
看到她們這樣,敏君忙笑着吩咐丫鬟將先前得的一些小玩意過來。這些東西,一些是孟氏徐允謙待與敏君的,一些是她自己令外頭的婆子帶進來的。雖有幾樣是略顯粗糲的,大多都精細得很。
只是璧君與婉君兩個,兄弟年紀相差不大,父母的心思多放在兒子身上,兩個女兒身上便不太經心。前者還見過幾個,後者卻是看花了眼睛,兩人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拿起這件,眼睛又盯在另外一件上頭。敏君在一邊看得她們這麼個模樣,倒起了一些憐惜的心思,當下便將幾件孟氏與徐允謙送的放到一側,將另外地推到她們面前,笑着道:“倒不是妹妹吝嗇這幾件,只是父母所賜的,終究不同。其餘的,大姐姐二姐姐但凡喜歡,自拿去頑吧。”
璧君與婉君兩個聽了這話,臉上掠過一絲喜色。但璧君想到先前自己想的事情,心裡到底有些過不去,訕訕地伸不出手,反倒將自己的手縮了回來,側過臉沒再說話。看到她這樣,婉君自然也不能伸手,她也是知道的,自己親孃這麼些年千般囑咐萬般叮囑,什麼都要看璧君做事。因此,哪怕心裡再癢癢,她依舊低着頭,強忍着不想那一堆東西看去。
看到這兩個被這些亂七八糟的小東西迷昏了眼睛,連過來發泄的心思也都盡忘了,敏君笑了一笑,柔聲細語着將那些東西往兩人那裡推了一推:“拿着吧,都是自家姐妹,什麼事兒是不能說的。我先前也有多不住的地方,倒也不是因爲旁的。只太太那裡着實……”略微頓了一頓,她看着璧君婉君都有些活絡過來,方纔又接着話頭道:“這話我原也不該說的,到底是長輩的事兒。可心裡頭難受,看兩位姐姐也有些遷怒。”
“罷了,你不必說了,這事兒,我曉得,我也有我的錯處。”那璧君聽得敏君這麼一番話,臉頰也有些發紅,她雖然心性高又極倔強自詡的,但心底軟,此時敏君軟和下來,她自得了面子,便也軟了下來:“哪怕剛纔那會子,我還想拿着那個徐尚寧,好生髮泄一番。只是嬸孃待我好,我便有些下不了,再看着你這樣,又說不出口。”
“值當什麼,不過一點小事,過不了幾日也就風吹吹散了唄。”敏君看着這璧君這麼說,也開懷一笑,特地起身拿起茶壺,親自倒了三盞茶,笑着一一端與兩人,自己再留了一杯道:“外頭有一句話,說是以茶代酒,咱們姐妹三個,今兒也以茶代酒,吃了這一盞茶,咱們也就算化開了那些事。從今而後,便是好姐妹了。”
“這話說得好!”璧君聞言笑了出來,她生得極好,此時笑吟吟坐在一側,竟有一種牡丹花的感覺,渾身透着舒雅。另外的婉君坐在她身側,手指晶瑩,與茶盞差不多的剔透,舉杯婉然一笑,又是另一種婉約嬌美:“自然好的。”
三個人舉起杯盞將茶盡數吃完了,擡頭相視一笑,便多了三分惺惺相惜的意思來。而後說話聊談,都是各自注意着,一一細細說了後,竟是越發得入巷,足足談了個把小時。最後,還是孟氏打發了人來問話,璧君與婉君方纔停下來,挑了幾樣東西,告辭而去。
敏君瞧着人都走了,呼出一口氣,倒露出些真心實意的笑容來:“今兒真是再奇不過了。大姐姐原是秉着怒氣而來,我兜兜轉轉想着將繁君支應開了,想着多半是要受諷刺的,再想不到到了後頭竟是迴轉過來。可見這世上的事兒,還真真是說不準道不清的。”
“如何不是呢。”那錦鷺聽得敏君這麼說,臉上由不得露出些笑來:“到底,大姑娘二姑娘還小着,只要真心待她們,自然也能換得真心來的。原也不比大*奶她們的,心裡想的多了,便真心的,也少了幾分味道。”
這錦鷺素來寡言少語的,如今忽而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倒是讓敏君愣了一愣,半晌後纔是抿了抿脣角,一面從那些小玩意中挑出幾樣新奇的,一面隨口道:“錦鷺今兒可算奇了,竟也挑着說話了。我素日裡常說,你這鋸了嘴的葫蘆兒,只怕哪日掐着你的臉,也未必能哼一聲呢。誰料着,今日倒是不同了。”
“姑娘……”錦鷺聽着這話裡透着打趣的意思,臉頰微微紅了一紅,便帶着一點嗔意瞟了敏君一眼,自己收拾了東西下去做事。敏君看着她這樣,倒是忍不住笑了:“我說的原是好話兒,怎麼聽到你耳裡就是不好了。”
“姑娘還不曉得她是個什麼性子。”翠鸞看着屋子已經收拾妥當了,便拍了拍衣裳,自己坐在腳凳上,一面攏了攏頭髮,一面漫不經心道:“她極那麼個模子,偶爾跳出一會,已經算是難得的了。不過,姑娘挑着這些出來,又是做什麼的?這瞧着像是要分作好幾份的……難道是要送給四姑娘、五姑娘她們?”
“既然大姐姐二姐姐得了,其他的人少不得也要多少送幾樣去,免得旁人聽見了,倒覺得我巴着高枝兒,特特討好什麼人呢。如今這府裡,還是二奶奶當家,總不能讓她以爲咱們更看重大房的姑娘,倒是忘了二房的姑娘。至於兩個***,少不得也要添一份的。人人都有了,方纔不顯得什麼。”敏君將挑出來的東西分了四份,又將幾樣換了一下,便吩咐翠鸞取四個匣子過來:“這一份是四妹妹的,放在這金蘭紋的匣子裡。這金蓮紋的便是五妹妹的。這玉蘭紋算六妹妹的,萱草紋給七妹妹,東西都是不同的,我估摸着她們的性子放的,你們可別出了差錯,送錯了人。”
“姑娘放心,我們一會就分着送去,並不分早晚。崔嬤嬤的事兒纔過去,我們可不是那麼蠢的。”那翠鸞快眼言語,很是利索地將東西放置妥當,又安着大小將盒子排着一排,嘴皮子上下翻動,順便就將那崔嬤嬤拿來嘲弄了一番。
“就你嘴巴利索。”敏君在一側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囑咐了兩句,說了順序,方纔喚了個小丫頭過來:“我也沒心思理會了,你好生記着抓緊時間做就是了,等會我從娘那裡回來,可得問你的。”
翠鸞連聲應下來,而錦鷺也是趕緊來說話,敏君看着兩人姐妹同心的樣子,笑着點了點頭,也就趕着去孟氏的屋子裡去了。
“娘,您喚女兒過來,有什麼事兒要吩咐?”敏君今兒有了意外之喜,笑容便更深切了些:“可是爲了姨娘並大哥的事情?”
孟氏搖了搖頭,看着自己女兒敏君帶笑的臉,輕聲道:“今**做得不錯,只是太高興了些。”敏君聽得一愣,便收斂起臉上喜笑顏開的神色,皺着眉輕聲探問道:“娘,您這話的意思是……難道大伯孃她們又是過來說了什麼不成?”
這說着是大伯孃,但敏君心裡頭想到了朱氏,若說她到了古代最覺得不可思議最無可奈何的事情,莫過於朱氏這個人了。徐允謙是朱氏的親生兒子,孟氏雖然出身不高,但當初也是她自己給徐允謙娶進來的,又生了一女兩男,都到了這個地步,挑三揀四,到底爲着什麼。若真是不喜歡,離着遠遠的,豈不是兩下都好。偏偏,朱氏還特別喜歡管三房的事情。沒得有的非得看三房鬧騰起來,方纔覺得舒坦一般。偏生她又是長輩,說不得一個不好來!
想到這些,敏君自個都有些喪氣,看向孟氏的眼神,越發得無奈起來。
“說着什麼呢,都說了不是爲了那兩個東西的事兒了。”孟氏看着自己女兒神色變化,笑着伸出手指頭輕輕點了敏君的額頭一下,方纔嘆氣道:“問我是爲着你擔心。今兒那璧君婉君過來,我原想着試一試你處置爭端的手段。你帶着她們回去,沒多久便都是笑嘻嘻着相處好了,這一點你做得極好。只是,到了後頭,我聽着丫鬟說你極高興,方纔覺得你想得太少了些。”
“什麼是想着太少了些?”敏君聽到孟氏這麼說自己,倒是有些吃驚,她回頭細細想了一回,便擡頭看向孟氏:“娘,您說的女兒不大明白。可是哪裡出了差池不成?”
“你旁的都好,就是在心軟。這人心可不是尋常的東西,一眼兩眼就能定下來,三四件事兒後哪怕能看出個囫圇來,什麼時候也說不準給你鬧出一點兩點來。”孟氏看着敏君帶着疑惑的臉,笑着摸了摸,方纔帶着一點悵然:“你當這璧君婉君真個是能從今而後與你做好姐妹的?這不過一時的事兒罷了,往後要是什麼地方起了爭端,前面再好也不中用的。你瞧着繁君如何?她這些日子改得夠多了吧,多到你心軟的地步了吧?可等着碧痕與徐尚寧一回來,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大宅門裡,爲着利益,什麼事兒不能出來的?你若不知道這翻雲覆雨的不同,日後必定吃虧。”
“娘……”敏君吃了一驚,臉上露出些微掙扎:“可我們不過都是小丫頭一樣的,能有什麼爭執的?到底,也都是女兒家,何必相互爲難呢?”
孟氏聽得這話,由不得搖了搖頭,嘆道:“罷了,一時說着只怕你也難以接受。你只聽我的話,心裡拉着一根弦兒就是了。往後,你自然會曉得的。現下也該是帶着尚寧給老太太、太太請安了。你回去換一身好衣裳,顏色要鮮亮一些的。”
敏君聽了這話,雖然心底還有些說不出的心思,到底點了點頭,應下話自去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