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看着該是怎麼辦是好?。”碧霞原是馮氏身邊頭一個得用的大丫鬟,這麼些年,就是馮氏的陪房也比不過的,又是常年在身邊伺候的,也聽了那蘇擢的話,自然不比那些還有此摸不着頭腦的,待得馮氏向各色人等都問清楚了事,便頭一個詢問道。
馮氏原是問完了事情,正是閤眼思量的,聽得碧霞的話,便擡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着道:“你也是在一邊聽着的,可也想一想,他那是什麼心思。…”
“大爺,只是想壓着您一頭。…”碧霞也是細細思量過的,看着馮氏臉色淡淡的,便也知道自己說的不離十:“可有些事兒能退能讓,這般事兒可不能輕易退一步。不然,您日後還怎麼當家理事兒?若是退了一步,便是認了那樣的污衊,日後哪裡還能有安生的日子!”。
“瞧瞧,連你都明白的事,他卻是絲毫不知道,還滿以爲我會因此而退讓,而忍耐。真真是一肚子草包的窩囊廢!…”馮氏冷笑一聲,她自然也明白蘇擢的心思。他起頭,還真是沒有想着休妻和離之類的事,不過大約是“背後,聽到顧紫瓊與紅錦的話,心氣不平,想着能壓着她一頭,讓這府裡的權兒能從自己這裡分一些出去。不想,自己卻是絲毫不領情,還硬邦邦頂了回去。他後頭受不住那等氣,方拋出什麼和離的話來。
和離……
若不是一雙佳兒佳婦,若不是想着孫兒孫女,她還巴不得離着這麼一個廢物點心遠些!也省了這麼些年的噁心。也是如此,這會子馮氏倒是難得有些神思洗惚,半晌過去纔是淡淡着道:“罷了,也遂了他們的意思,我且看看,他們還能鬧出什麼事來。這和離可不只我一個人的事兒,老爺老夫人在那裡候着呢。若是真能說通了他們,和離便和離。”。
說到這裡,馮氏略路頓了頓覺得心底頗有幾分莫名地衝動若是、若是真個能和離,那麼自己便應了吧。操心這麼多年,難道就不想過兩日安生日子?謹兒瑜兒他們素來是好的,兩個兒媳婦也都是孝順有加。便是自己合理了,也不怕什麼大不了便是別宅另居。
或者,讓兩個兒子先分家去,後頭自己每家住些日子的。這樣也不錯。每每看到聽到這蘇耀並那顧紫瓊的那些鳥七八糟的事也是累了,煩了。
由此想着,馮氏半晌過去,纔是咳嗽一聲,淡淡着看着下面有些驚疑不定的心腹,吩咐道:“好了你們也先下去好生看着,聽着,凡事都是將自己耳朵眼睛帶着,有什麼徵兆,就說與我。後頭的咱們只先看戲。…”
一干心腹聽得,都是應了話,心裡如何想,馮氏並不理會她們都是貼着自己的名兒呢。除了跟着自己,縱然投靠了別人,也不會過得好的。
馮氏做了這番安排,又是打發了另外一批人監視着府中上下。她原想着這事兒且看着先,橫豎起頭也鬧不大的。卻不知道那蘇擢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真個不管不顧,只憑着心頭一口氣,就是衝到了咋氏的屋子,直接就是說了出來。
那葉氏正是病着,她原就是有些心悸的毛病,聽得蘇耀那一番話,自然氣得半死。連連喘了兩口氣後,她方狠狠咳嗽了兩聲,半喘着氣道:“你渾說什麼!這麼今年歲,眼瞧着都是要有孫子了,竟還聽着那兩個賤婢的話,想要和離?你還要不要名聲,還要不要這天倫!”。
說完這話,她忍不住又是咳嗽起來。
蘇耀遲疑了半晌,腦中卻是浮現出馮氏淡漠的目光,沉靜的面龐,他心底存了多年的氣惱,忽而就是一股腦兒衝了上來,當下竟也沒多想什麼,就是直截了當着高聲道:“什麼名聲,什麼天倫!我還有這麼一個東西?我被她這麼個毒婦給害了還不夠?日後她若是下了毒,我成了死屍,您還會說這些?不必說了,說着和離,我已是與了她多年的情面,不然,直接休妻又如何!您也不必攔着,也攔不住我!”。
說完這話,那蘇耀直接就是揮袖而去。這葉氏聽得這此話,真真是氣得面敗脣青,張口想要說此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覺得喉嚨裡頭被什麼堵住了,只咕咕作響。邊上的丫裂婆子也是被蘇耀的話給唬住了,半晌也沒能回過神。
還是蘇擢又是一陣風似地走了,她們轉身看着也是的境況不對,忙是擁簇上來,又是捶背又是叫嚷,卻總沒個用處。葉氏猛然咳嗽一聲,就是眼前一黑,閉眼倒下來了。
這番一來,一干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大驚,各自嚷嚷了半天,纔是臉色慘白地出去,或是去馮氏那裡回話,或是跑去尋了到了旁人家做客的老爺蘇定,或是叫嚷着大夫,或是趁機偷偷溜走,滿院子都是鬧鬧騰騰的,不一而足。
待得這報信的人過來與馮氏說了,她也是大驚失色,忙就是站起身來道:“趕緊拿了大爺的名帖,將府裡頭慣常的幾位大夫都請過來。…”說完這話,她又是點了碧霞等幾個婆子丫鬟,忙就是往葉氏的院子走去,一面走,她一面是細細地詢問。
來人原是面色發青,說話也是上文不接下文,但是被馮氏一番呵斥後,卻也能暫且壓下心底的慌亂,照着她的詢問,一五一十將事兒說了個明白。
馮氏前頭聽得這番事,還以爲是咋氏忽而病重,卻沒想着竟是被蘇耀氣着了。她當即沉默了半晌,越發得覺得在蘇家做這蘇耀的夫人,膩味又令人厭僧。說來,葉氏也與她並不是十分投合的,當初自己也受了不少刁難,還是後頭蘇耀做事兒着實不像樣,這葉氏心裡對她有了幾分愧疚之情,後頭兩人才是漸漸和解,漸漸地相處好了。
但葉氏對蘇耀卻是沒得提的,她雖生下兩男一女,但最是疼愛最是看重的,還是長子蘇耀,什麼事兒都是將頭一份與了蘇擢。沒想到臨了臨了,倒是這蘇擢將她氣到那地步。
心裡頭這麼想着,馮氏臉上也沒什麼好神色,只趕到了葉氏的屋子裡,看着她面敗氣短的,眉頭就是皺了起來:“大夫還沒過來?”。
“已是打發了人過去,估摸着還要此時辰。”邊上的婆子忙是垂頭回了。馮氏聽着這些,也是沒什麼旁的法子,只使人絞了中帕與也是擦拭臉面上手腳,自己則是在一側站着,一聲聲叫喚着咋氏。
咋氏的手腳微微動了動,喉嚨裡咯咯作響,眼皮子也是稍稍動了動,卻總沒睜開眼睛。馮氏見着了,眉頭越發得緊皺起來,思量一番後,便是又問:“老爺、大爺那裡可是通知了?…”
“老爺那裡已是使人報信了。大爺那裡……。”婆子略路一頓,就是垂下頭去:“一時忙亂,卻是忘了這一樁事。”。
“趕緊與大爺報信。還有,不要忘了與朱欣、敏君她們報個信。老夫人不好了,她們自然也得過來侍奉的……”馮氏自然也明白,氣病葉氏的是那蘇耀,這些丫鬟婆子只怕也不敢輕易過去報信的,便淡淡說了一句。
那婆子忙是應了。卻正在這個時候,外頭的一個離着近的大夫來了。馮氏見着,忙是避到一側的屏風後頭,又是令人伺候照料着,待得這大夫診脈完了,她正是要使人詢問,外頭便有人通稟:“老爺回來了。…”
蘇定一進來,就是趕着去看了葉氏,見着她境況十分不好,臉色也是變了,轉頭看到大夫,忙就是詢問。那大夫正是覺得自己有些晦氣,見着蘇定瞪大了眼粗聲粗氣地詢問,面色自然也不大好,將那理論的話說到了一番,卻是沒幾個人明白的。
卻在這個時候,外頭蘇耀也是來了,敏君與朱欣也是被丫鬟婆子擁簇着過來了。後頭還有幾個大夫,也是依次趕來。這番一來,或是安頓敏君朱欣這有孕的,或是使大夫一一診治咋氏,倒是將場面糊弄過去。
然而,等着這些人後頭都是看了咋氏之後,神色凝重,說起話來也都沒什麼好的,卻有資格老的,說了一句盡人事,聽天命的話。上至蘇定,下至敏君等人,都是臉色變了,蘇耀更是不用說,渾身都是僵住了。
但這個時候,衆人自然不會想到最差的,就是蘇定,也沒什麼氣力對蘇耀說什麼做什麼,只一心一意想着咋氏能好起來。然而,葉氏卻總也不好,只短短醒過來幾次,說了幾句話,不是勸說蘇定莫要對蘇擢責罵,就是勸蘇耀莫要再提什麼和離的事兒,安生度日。
但葉氏自己的身體,卻是一日比一日更差了,而在一個月之後,縱然是請了滿城的大夫,縱然是請了御醫,縱然是蘇家的上等藥材堆滿了庫房,她還是撤手而去。
而這麼一件大事,自然而然,也是在蘇家激起了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