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君聽了這事情,只皺了皺眉頭,沒有多說什麼話。這些事情,原是孟氏自己能處置的,若非有了她的意思,想來那春草也得不了這巧宗兒。
只是春草、碧桃這兩個不說,遭了厭棄的碧痕,再還有那個春珠,雖不是什麼好人,可這徐允謙也真真作孽啊!敏君心裡頭嘆了一口氣,對現在這個家庭頗有些嘆息了。
“青梅,你帶着錦鷺翠鸞兩個,將這瓶白蘭送到爹爹書房裡頭,這水蓮送與二妹妹,文竹就送到大哥哥那裡吧。”敏君看了看這裡的東西,略作籌算,便笑着將東西分發看來。先前與孟氏送了一盆菖蒲,卻也不能薄了其餘的人。
三人笑着應了,自去料理不說。
及至晚飯的時候,敏君又去了孟氏的屋子裡請安吃飯,卻瞧見繁君也正從迴廊的另一頭走過來,她微微愣了一下,方纔上前去廝見:“二妹妹,你來了。”說完這話,她上下打量了幾眼,覺得這繁君果然是不同往日一般光鮮了。
“大姐姐。”聽到敏君這麼一聲,繁君脣角抽搐了幾下,勉強叫了一聲,就側過臉沒再多說什麼。將這個看在眼中,敏君眉梢微微一挑,有些詫異:這繁君竟是變了這麼多,可見碧痕一事,與她的打擊還真是大了。邊上的青梅瞧着不大對勁,忙輕聲喚了一句二姑娘好,便退了下來低着頭不說一個字。
“大姑娘萬福!”就在這靜默到頗爲尷尬的時候,直直站在繁君一箇中年嬤嬤忽然喚了一句,端端是聲如洪鐘,猛不丁地倒是嚇了敏君一條。她咳嗽了一聲,瞧着這個眼生的婆子,點頭道:“嬤嬤不必多禮了。”說完這話,她笑着轉過頭與繁君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二妹妹可是尋母親有什麼事兒?正好也是午飯的時候了,與我一併走吧。”
她說完這話,纔看見繁君的臉色在一瞬間蒼白起來,連着手指都微微有些顫抖,當下由不得生出幾分疑惑來:“二妹妹,你……”
“走吧。”不等敏君說什麼,繁君就忙吐出這麼一句話,幾乎是以一種驚慌的速度趕着往前半走半跑。“你怎麼了?”敏君愣了一會,還沒吐出這句話,一邊的中年嬤嬤忽然道:“二姑娘,大家小姐卻得舉動端莊,行止嫺雅。您若還是這樣,卻得回去好生練一練,免得日後出去,失了體統。”
這話說得不陰不陽,頗有些陰森。
敏君在一邊冷眼看着繁君蒼白的臉,雖然知道這大抵是孟氏安排的,但也由不得生出幾分同情憐憫之心,當下咳嗽了一聲,就上前來拉着繁君往孟氏的屋子裡走去:“說來這時候爹爹也應是來了,二妹妹,我們還是趕緊過去,萬沒有長輩等着我們的道理。”
低聲應了一句,繁君便沒再說話。敏君在一側看着她,卻覺得這個先前囂張跋扈的小姑娘已經完全變了,那一張蒼白的小臉上根本沒有絲毫先前的張揚,反倒透出一種孱弱的味道。
心中暗暗感嘆了一聲,敏君拉着繁君到了孟氏的屋子裡頭。
徐允謙早已在那裡笑着說談,此時看到這兩姐妹竟手拉着手一併過來的時候,倒是愣了一愣,臉上的笑容也是有些微淡了下來:“繁君,你今日怎麼過來了?可又有什麼求的?”
繁君那漸漸有些血色的小臉,聽到這話後,由不得又蒼白起來。她擡頭看向徐允謙:現在在受寵愛的時候,這是她那麼敬重那麼心愛的父親,可也就這麼幾個月,怎麼就變得那麼的陌生?
“爹爹,難道您再也不喜歡繁兒了嗎?”雖然心裡知道不應該這麼說,但看這自己親生父親有些漠然與冷淡的眼神,繁君終究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難道您再也不想管繁兒了?再不認繁兒了?”
“你……”看着自小寵愛的二女兒今日這麼個模樣,饒是徐允謙實在厭憎碧痕的所作所爲,但心裡頭也有些悵然,伸手將繁君招來輕輕摸了摸她的臉,他有些微的愧疚:“爲父這些日子是冷落了你。”
“爹爹。”繁君眼中含着淚,抽噎着喚了這麼一句,正是想說些什麼,擡頭卻瞧見孟氏與敏君都正說着話看向這裡。若還是先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時候,繁君自然可以冷眼旁觀,甚至自鳴得意,可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折騰,饒是想不清楚這裡頭的事情,但也不敢再有得罪孟氏,心裡一想,她就是道:“是繁兒不對,惹爹爹厭煩。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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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什麼?”徐允謙輕輕揉着繁君的頭髮,心裡有些柔軟,看向她的眼神也分外的柔和。孟氏看在眼中,心裡卻有些惱怒起來,看來這繁君仍舊不能太過鬆了,相公待她還有許多情分,若是再在眼前走動,怕是又會分了敏君的寵愛。
“爹爹,您真是不能放過娘嗎?”繁君咬了咬牙,還是說出這句話來。她並非是徐尚寧一般只懂得高樂的人,反倒是頗有幾分心思的。知道眼下這個家中,自己生母沒了寵愛,只單單有父親的寵愛還是不夠的。沒了孃的孩子不好過,自己這些日子還沒過夠麼?
徐允謙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什麼娘!你雖是姨娘生的,卻也是個主子,不比碧痕這不過半個主子的!日後只需喚她姨娘便是了!”說完這話,他想着當初自己也是默許了這樁事情,繁君又小,到底壓住氣,只冷着臉道:“再者,她心術不正,行事卑劣,心思又惡毒。看在你們兄妹份上,我已經不曾將她送官,你還待如何!”
“爹爹!”繁君喚了一句,雙眼淚如雨下,只跪着抱住徐允謙的腿,一個字也沒說沒求,一味的哭。徐允謙看着又是氣又是惱,臉色越發得不好起來。
孟氏看到這裡,忙就趕上來,一面與敏君使了眼色,一面勸道:“相公,繁丫頭也是一片孝心,您也不必生氣。這母女天性是改不了的。按我說,要不就放碧痕妹妹出來,從頭住在西廂那裡。弄個佛堂、安置幾個嬤嬤丫鬟看着,讓她少走動也就罷了。到底她是寧哥兒、繁丫頭的親孃,不看僧面也得看一眼佛面啊。”
“這……”徐允謙聽了這話,思量半晌後,終究看在往日的一點情分上,許了這事情:“也罷,你既是這般說了,一應事你都仔細了,萬不能再讓她生出什麼事來!凡一舉一動,總要人看着,尚寧繁君也只需每日見一個面,西廂房屋子頗多,你挑個合適的與她,不要讓她再在我面前露面就是!”
“我曉得的。”孟氏聽了這話後,眉梢微微動了一下,滿口就是應了下來,心裡盤算一番,竟是有不少的歡喜:這還真真是對了自己的心思,接下怕是有一場場的好戲可瞧了。
敏君已經是將繁君拉起來在一邊坐了,又倒了一盞茶與她吃。此時聽了這麼一通話,臉上也沒什麼變化,只笑着勸繁君吃一點茶定定神。徐允謙看看含笑的孟氏,再瞧瞧笑着的敏君,心裡頭的那些不痛快也舒緩了許多,當下又扶着孟氏坐下,拍了拍她的手,道:“倒是委屈夫人你了。”
先前春草這件事,他也知道是孟氏送來的,一來美人兒嬌嫩,二來也是想到孟氏是固寵,方纔許了那件事。現在看着眼前的景象,想着碧痕舊日是如何的清新柔美,心裡頭一時也是複雜起來了。爲何當初是個珍珠一般的女子,經了這麼些年,竟是成了魚眼珠子了!
或許,自己該好生想一想了。
徐允謙在心裡頭嘆了聲,那邊外頭就有丫鬟過來回話:“三爺,三奶奶,飯菜已經擺好了。”此時繁君已經用才絞好的巾帕擦拭過臉了,孟氏笑着來着她與敏君,跟着若有所思的徐允謙一併到了外頭。這一頓飯,吃得頗爲靜默。
待得飯粒皆盡,又漱口後,丫鬟再端上一盞儼儼的濃茶。敏君吃了一口,便皺了皺眉放下來。孟氏在一邊瞧着笑了一笑,就喚了雨杏過來:“將瑾哥兒送來的東西拿過來。”
蘇瑾送了東西過來?
聽了這話,敏君臉上露出些喜色,忙就問道:“娘,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您怎麼不早些告訴女兒?”說着話,她一雙眼睛便巴巴地看向孟氏。
“真真是女生外嚮!”孟氏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便令雨杏將東西送到敏君的面前:“也罷了,你自己拿回去瞧一瞧。難得瑾哥兒這般看重你,纔回到京中,便令人快馬送了過來。那小廝我也留了一日歇息,你有什麼東西要送過去的,這兩日可得仔細備下,也好順路一併送回去。”
“是,娘。”敏君笑着應了一聲,看着放在身側的包袱,心裡頭頗有些興奮:“女兒會好生備下來的。”
繁君在一邊看着,臉色漸漸有些難看起來,徐允謙卻是神色安然,頗有些寵愛地看着敏君,笑着道:“罷了,瞧着你也沒心思在這裡了,趕緊回去瞧一瞧吧。”說完這話,他轉過頭與孟氏相視一笑,竟是多有些歡喜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