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家都是這麼過來的,你與她打抱不平,也要瞧一瞧這世道”孟氏聞言只冷笑一聲,要論說起這些,她早年的委屈可比蘇嫺多多了:“你也想想我,當初嫁過來,一準兒湊上的事比她如何你爹爹這會子是好的,可那幾年,活像我是個老虎一般,避得遠遠的不提,連着你也受罪。 ~可到頭來又怎麼樣?這做人做事兒,都是有上天看着呢。那蘇家的丫頭,聽着的意思,竟是有些不安分,這般的人嫩做出什麼讓人敬服的事兒來?到頭來,沒得反倒讓自己沒臉兒。”
“這也是一時惱了,到頭來我們女兒家嫩做什麼事了不成?”敏君聽得也有些啞口無言,只拿話與蘇嫺開解:“起頭的時候聽說這趙家這兒好,那兒好的,不免有些盼着高了。登高跌重,自是心頭不是滋味,少不得着惱的。但實際上能做什麼?蘇姐姐素來行事說談,都是好的,斷然做不錯什麼傷風敗德之事的。”
“若真是如此,那還罷了,只怕到時候不是你想得那麼個樣子。”孟氏搖了搖頭,看着敏君仍舊有些爲她說話的意思,便又道:“你也想一想,這蘇家的丫頭,往日裡是不是個心高氣傲的?經了這麼一件事,哪裡能提得起放得下?到時可惜了這麼一門好婚事呢。”
“都這麼着了,娘還說好婚事。”敏君搖了搖頭,對着趙家她實在沒什麼好感。
孟氏伸出手指頭點了敏君額頭一下,嗔道:“爲着一個蘇嫺,你就是沙子迷了眼不成?那趙家怎麼不好了?門楣兒算得一等,那趙玉才幹相貌也是一等,便添了兩個老婦人,又能如何?只要能把得住自己相公的心,便再多的小妾通房,一樣能站得住身的。再者,這趙玉也不是個沒心肝的,他又是男子,自有才幹,既是許了婚事,心底自然有數兒,對着這姻親添上的光彩只怕也早有計較,這般一來,他老孃祖母所做的事兒落在他眼底,少不得會對未來的妻房有些愧疚的。有了這點子情緒在,只要那蘇嫺立身正,賢惠孝順,讓人找不出一絲兒差池來,那趙玉斷然不會與她難堪的,也會維護一二。有了這些,還不足夠?”
“這話我也與蘇姐姐提過的。”敏君略有些遲疑:“只是,這也是說不準的事兒。要是那趙玉是個貪花好色的人,哪裡還有什麼愧疚啊,只怕心滿意足得很呢。”
“你既是這麼想,過兩日便去蘇家一趟,問一問蘇瑾那趙玉爲人如何。”孟氏搖了搖頭,看着自己女兒對着蘇嫺的事兒頗爲在意,再想一想她也是好些日子不曾去蘇家一趟,又是婚期將近,聽得這些只怕也有些耿耿於心的,索性便讓她往蘇家走一趟:“蘇瑾其兄與那趙玉往來甚密,交情極好的。想來蘇瑾也不會不知道他的性情。到時候,你索性問一問他,該是個怎麼樣的,不就是一清二楚了?”
“娘說的也是。”敏君聽得點了點頭,覺得這話說得有些道理,便點了點頭,應道:“那女兒明兒就送個帖子過去,後日便去一趟?”
“這你自行處置便是。”孟氏對此倒是沒有太在意,蘇家待自己女兒着實十分的好,連着她這個做母親的看着也只有點頭的份,因此對於到蘇家去的事兒,她向來沒有太乾涉的:“只是好些日子不去,多少帶一點子自己的針線活兒過去,旁的什麼你自己瞧一瞧,一併帶過去,禮數上面可不能少了的。 ~”
敏君聞言,自是點頭,母女兩人又是說了半晌子的話,方是散了。而她自打回去,坐着想了許久,就是令錦鷺青鸞兩人備下紙墨,取來一張灑花箋子,用簪花小楷細細地寫了,等着墨跡乾透了,纔是將它放在一側的匣子裡頭:“明兒讓張媽媽走一趟,送到蘇瑾家那裡。”
“姑娘後兒出門子呢?”錦鷺聽得有些訝然:“近來天色熱,悶不透氣的,姑娘可是過兩日再去?今兒走了一趟,已是累得慌,仔細身子受不住。”
“沒事兒,出門就是坐車,來來回回也不過一小段路,比之今日短多了。再者,也是好些日子不曾過去了,再不走動走動,只怕馮姨那裡有些話兒。又是有事兒,竟還是早些完了的好。”
“姑娘可是擔心那蘇姑娘的事兒,想着去問一問呢?”青鸞雖說有些時候不通竅,可是對着這些人情事理記得尤其緊,想一想今日的行程,又記着那蘇瑾蘇瑜與趙家那個什麼趙玉的關係,立時也有幾分明瞭:“可是蘇姑娘那裡,真個有什麼不好的?”
“說着趙家那裡有了侍奉的丫鬟,還有個通房也是有了身孕。蘇姐姐真是爲這個堵心呢。”敏君與她們兩個多年相處,自然也是信任她們的。錦鷺不必說,竟是個蚌兒,一絲兒縫兒也難找,而青鸞雖說嘴碎愛八卦,可是自己的緊要事兒不說,就是那瑣碎的小事兒,她也少和婆子丫鬟唸叨,便是說的那些,也是自己的喜好並好話兒。由此,敏君直接就是將事兒說了出來:“照着道理來說,這也不是個規矩。只是那趙家的夫人、老夫人看不起蘇姐姐的家身,心裡頭不痛快,便直接發作出來。因着也不是正經的小妾,不過是丫鬟,連着通房也就一個兩個的,她們說起來也不算太過。蘇姐姐自是不能發作的,這些事兒,女子就是說兩句,也是妒忌,便是忍不住鬧出來或是推了這婚事,這名聲還要不要?我瞧着她,竟是比往日少了好些精神呢。”
“自來就是如此的。”錦鷺聽得也有些心有慼慼,畢竟都是女孩兒,多少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她也由不得嘆道:“這世道,女子艱難,尤其是這上頭的婆婆心頭不順的,便是相公再好,也有些受不住的。且蘇姑娘出嫁後,孃家的家世差夫家老遠呢。”
“不是說那趙家的公子怎麼怎麼好麼?連着老一輩都是沒什麼妾室的,門風也好,又是嫡子,人也有才幹……”說到這裡,青鸞略略頓了頓,倒是有些訕訕起來:“我真真是個沒個腦子的,嘴裡說着,倒是腦子裡頭沒有過一遍兒,趙家說的也沒錯,那些都是通房丫鬟的,不是妾室,跟當初說得一樣兒。”
“我只可憐蘇姐姐罷了。她比照着例子說起來,容貌、身段、女紅、管家、性子、談吐、才學、手藝樣樣都是上得了檯面的,只一個身家不高,便是被婆家挑剔,真真是遇錯了人家。”敏君說起這些,都是有些皺眉:“再者,蘇姐姐家裡雖說眼下家勢中等,比不得那趙家。可是日後能有多少武事?蘇家自能往上爬,可趙家能不能往上爬不說,就是再往上爬,會不會惹了忌諱?那還是兩說呢。偏生那趙家的夫人、老夫人都是心底沒個成算的,只想着眼前的事兒,也不看人如何,就是挑剔這個,挑剔那個的,變着法兒與她難看。”
“姑娘這話說得有些道理,可是那趙家想的也是道理啊。文臣人家,能選個出身更好的也不難,何必就是選蘇姑娘呢?且趙夫人的名聲兒也有些厲害,說不得爲了這個打壓也不一定呢。”錦鷺搖了搖頭,與敏君端了一盞茶吃,一面細細的道來:“您也忘了,當初蘇姑娘的婚事,還是趙夫人拿着舊日的恩情得來的。趙夫人素來性子高傲的,過去的時候指不定說了什麼話,那趙家多想一點兒,也是有的。”
“便是這個,也不當做到這份上……”青鸞卻還是搖頭,回頭想了想,方有些遲疑着道:“前番戰事鬧的極大,其實要是從這裡說起來,趙家做點事,想着留個種子,也是有的。只是不曉得那通房是什麼時候有的。若是這個緣故,少不得對着蘇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
“唉,若是如此,也還罷了。”敏君皺了皺眉頭,在心底想了想,還是道:“過了後日,能知道的,也就知道了,不能知道的,咱們也不清楚。只盼着那趙玉對着蘇姐姐還有幾分心思,若是能添三分軟和,這事兒也好辦些。”
“姑娘,這事兒,您能做的也就是這樣了。旁的都是要看着蘇姑娘如何想的。再怎麼好,這上面也是外人,竟還是少插手的好,免得日後平白落了埋怨。”錦鷺見着敏君回過神來,便勸了兩句:“不論怎麼樣,您回頭與蘇姑娘都是往好的地方說,她這會子已是惶急起來,若是再添了什麼不好的信兒,過門後見着什麼都是帶刺兒的,成了刺蝟,那可糟了。總讓她往好處想纔好,到底這趙家夫人、老夫人梗着,她心底也是明白的。”
敏君點了點頭,覺得錦鷺所說也是頗有道理,當即點了點頭。三人又是說了一陣子,做了點針線活兒,便也早早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