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船隻之上。也沒得什麼別的可以打發時間的。眼下風大浪大,雖說是官船,吃得住水,不算十分搖晃,但也與平地不同,偶爾一個大浪下來,說不得就是得晃一晃身的。因此,針線活兒做不得,彈琴下棋寫字作畫連着針線活兒也一概不好做,便翻書做消遣,看的時間若是略微久了點,說不得就是頭昏眼花起來。
畢竟,這也不過是明朝的大船,可是比不上現代的船隻那樣穩當的。敏君自登上船,便發覺了這一點,又想着孟氏素日做慣了事情,只怕這會子閒得慌,便總陪着說笑,或是聽她細細地說管家處世等上面的人情事理。
此時自然也是如同往常一般,三人說說笑笑,都是頗爲投入。沒想着。就在吃完了飯,孟氏扶着敏君繁君兩個人,略略起身行走幾步舒展身子骨的時候,外頭傳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
“可是出了什麼事?”素日裡,這下面的婆子丫鬟都是輕手輕腳的,斷然沒有這麼急促的腳步聲。因此,孟氏只聽着腳步聲,就是將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皺了皺眉,停下步子往那簾子看去。
敏君見着如此,也是有些皺眉,但她更爲在意的還是孟氏,當下也沒多想別的,就是與繁君使了個眼色,一面扶着孟氏坐回到牀榻上,一面應道:“憑着什麼事,娘也先顧着自己身子方好,仔細又是被衝撞了。”
一邊的繁君也是應和。
“好好,也是我心急了,一時忘了形。”孟氏見着兩人都是神色嚴肅,當即微微一笑,忙就是應承下來:“想來這也是江面上,應當沒什麼大事兒纔對。許是前頭又出了什麼小事,要耽擱一些時間。”
孟氏所說的事情,她們倒是遇到了好幾次,原因各有不同,起頭的時候。還有丫鬟婆子急着回報,但這兩次就算是回報,也就是在外頭說一句。瞧着這聲響,倒有些不像……
敏君坐在孟氏的身側,正是想着,外頭就是想起一個聲音:“奶奶,姑娘,外頭來了一艘船,忽而有個燕京來的正千戶大人過來,說要拜見奶奶,還要與三姑娘致謝……”
“什麼!”這會,不說敏君吃了一驚,就是孟氏也是頗有些不可思議,她轉過頭看了看敏君,見着她滿臉驚詫,便皺了皺眉頭,道:“什麼正千戶的大人?你可是探問到他的姓氏名號,家鄉何處?你這是怎麼回話兒的?猛不丁的,連個姓名人氏也不曉得就急急回來遞話,倒是讓我們這幾個摸不着頭腦的做主張?”
孟氏連着問了幾句,倒是讓站在簾子外頭回話的有些緊張起來。連說出來的話,也斷斷續續頗有些張不開口。敏君見了,正是要起身到外頭仔細問個清楚,沒想到,她纔是站起身,就被孟氏拉着按了回去:“你且坐下聽着,這沒得有的一點小事,哪裡就讓你親自過去的道理?若是這一丁點的小事,都得折騰一通,什麼都親力親爲的,那些小丫頭片子能夠曉得怎麼處事的?”
這邊話音方落,外頭便又響起一陣輕了些的腳步聲,不一會,簾子外頭就響起甘棠的聲音:“奶奶,三姑娘,四姑娘,奴婢聽着外頭有些鬧騰,便打發丫鬟過去瞧了瞧,問了一聲。原是一個燕京的虎猛衛千戶大人,姓孟名璋,說是奶奶的表兄,因着多年未見奶奶,此時偶遇,便意欲見一面。”
聽着是這麼個緣由,孟氏略有些怔忪,半日過去,纔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道:“甘棠,你且請那位大人暫且在外頭略等半刻。待我收拾一番,再去拜見。”
甘棠聽得這話,忙就是在外頭應了一聲,而後只聽得些許絮絮的幾聲,便再沒有別的響動。孟氏站在那裡半日,纔是站起身揉了揉自己臉,低聲喃喃道:“果然還是有一點用處的……”
“娘……”
“母親……”
敏君與繁君兩人看着孟氏的神情與往日大不相同,當即便一前一後喚了一聲,這才微妙地對視一眼,沒有說什麼,就是上前來將孟氏重新扶着坐下。
“娘,究竟那位表舅舅是什麼來歷?倒是讓您這般在意?”敏君扶着孟氏坐下,小心揉捏按摩了一下,鬆了鬆孟氏的緊繃的肩膀,纔是慢慢着輕聲問道。在詢問之時,她還生怕哪裡讓孟氏觸及心事,特特仔細打量着孟氏的神情變化,見着她說完話,孟氏也沒有特別的舉動或者神色變化,方鬆了一口氣——看來,倒不是這個忽然冒出來的表舅有什麼與衆不同,應該還是那孟家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方讓孟氏聽到信息後。想起了什麼東西,才這般異樣的。
“他?”孟氏聽得這話,淡淡的笑了笑,倒是漸漸將緊繃的臉放鬆了一些,神情舉止也多了幾分淡定自若:“你這表舅倒沒什麼,素來就是性情中人,直爽乾脆。只是我尚在孟家時,因着男女之別,與他不過是尋常遠親一般,並沒有什麼情分。就算是多年不曾見面,偶爾遇見卻也沒有說要拜見這份上的。這確實有些奇怪。”
看着敏君的眼神。孟氏便曉得她對於自己先前的舉止有些疑惑,當下便尋了個理由,暫且支吾過去,就站起身略略整了整衣衫,輕聲道:“不過,說來也算是至親血脈,並隔着不遠,既然他親自登船說了理由,少不得要見一面的。你們便披上斗篷,隨着我走一趟。裝束上頭,只要周正些,旁的倒是不必在意了。”
敏君與繁君聽得應了一聲,也沒有梳妝打扮的意思,只是將衣衫略略拉扯拍打一番,再給孟氏並自個披上斗篷,繫上宮絛,便一併往外頭走去。這些日子,她們說不得就要在船上往來走動的。因此,雖說衣着配飾上面沒有十分經心,但也只是比平日正經見客或者外出的時候,減了些配飾,略有些簡素。但比往日在屋子裡時的家常模樣,還是不同的。
因此,此時此地見客,倒也不算簡慢了。
扶着孟氏慢慢行走到外頭,敏君發現這外頭的小間裡早沒了人。她側過臉看了孟氏一眼,便低下頭繼續走動。許是氣氛略有些沉凝,就算是腳下啪啪作響,但衣袂摩擦時悉悉索索的聲音也是極爲清晰的。
“奶奶,三姑娘,四姑娘……”好在等走到外頭,就有人從外頭打起簾子,孟氏的神情略微鬆緩了一些,敏君見了,也是鬆了一口氣,露出淺淺的笑容來。到是一側的繁君看着她們兩人如此,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便低下頭輕聲咳嗽了兩下。
看着繁君忽然咳嗽起來,孟氏便停下步子,轉頭問答:“可是有些受不住?若真個受不住,便回去休息一會,免得受了風寒,那邊是不好了。”
“勞母親擔憂,繁君並沒有什麼不好,就是方纔被什麼撲了一下,嗓子有些癢癢的,忍不住咳了兩聲。”飯局對此倒是一點都沒在意,只是笑了笑,便是回話道:“您身子重,還是不要在外頭吹風了,趕緊過去方是正理。”
見着她如此說,孟氏也點了點頭,隨口囑咐兩句,就是令一側候着的甘棠引路,卻是一絲一毫也沒注意到一側站着的一個小丫鬟蒼白的臉。
還是敏君瞅着這麼個小姑娘,紅着眼睛蒼白的臉,着實有些可憐巴巴的。便在轉身時略略與她笑了一笑,也算作安慰的意思了。那小丫鬟原是蒼白着臉的,看着敏君如此,略略一愣後便忙忙也隨之露出個略有些苦澀的笑容。
步子微微一頓,敏君看了孟氏一眼,見着她渾然無所覺的樣子,便繼續擡步向前走去了。也罷,這樣的事情,自己能夠攔得住什麼?就算是現代,這員工做的不好,就是得辭退,沒的說順着依着,還是白白養着的道理。
孟氏先前說的話雖然有些凌亂刻薄,但也是有幾分道理的。再說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懲罰。自己保持與人爲善不錯倒沒什麼,可在這個不熟悉的時代,少想少做那些自以爲是的事情也是比較重要的。
敏君這麼想着,不知不覺就是隨着孟氏、繁君兩人走到了一處屋子外頭——這一艘極是官船,除卻造價不低之外,裡頭的佈置自然也是按着軒闊牢固這四個字來的。除卻安全上的需要外,另外就是在佈置上下功夫了。
這裡頭屋子的佈置便是第一等的,不說別的,就是孟氏先前所處的屋子,雖說不過是中平的檔次,但一應的簾帳佈置,構造擺設都失去齊全又穩固,簡潔大方,頗爲不俗的。而這一處,瞧着似乎比先前的還要好一點,想來是那官員琢磨着那人的身份,特特調高了一點。
敏君正是想着雜七雜八的細事,那邊的孟氏已然輕輕咳嗽了一聲,接着就是有候在屋子外頭的兩個丫鬟上前來,她們都是花樣年華,頗有幾分容貌的,卻都週週正正行了禮,一個是留住了甘棠,另一個只笑着略略打起簾子,請孟氏到裡頭說話:“可是盼着姑奶奶了,大爺正在屋子裡等着,請姑奶奶、表姑娘入內一敘。”
孟氏聽得這話,眉頭微微一皺,心裡隱隱有些嗤笑與嘲弄的情緒在翻涌,但她口中卻連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輕聲應了一句,就帶着敏君繁君兩人踏入屋子裡。繁君近來十分注意孟氏的言行,因此也是看清楚了這些神情變化,她眼裡閃過一絲淡淡的疑惑,看了看在一側目不斜視的敏君,只深深吐出一口氣,沒有什麼舉動。
三人前前後後相繼踏入屋子裡,擡頭就瞧見不遠處的紗窗邊站着個高瘦挺直的藍衫青年男子。許是聽到了聲響,他便轉身往這般看來,露出了一張略微有些俊秀的臉龐——眉目修長,脣形豐潤,細細看來,倒是與孟氏真有兩三分相似的地方。
而此時的他,卻是正細細打量着孟氏,半晌過去,纔是開口道:“瑛娘,你來了。許久不見,可是安好無恙?”
“多蒙蒼天庇佑,僥倖安然。”孟氏輕聲回了一句,也是將眼前的表兄孟璋仔仔細細看了一會,方道:“只是連年不曾有幸得見表兄,好些年過去,今日猛然一見竟還有些不敢叫喚,生怕真是叫錯了人。”說完這話,她看了看敏君繁君兩人,輕聲道:“你們兩個孩子,真真是沒有規矩,那是你們的大表舅,還不趕緊過去行禮。”
那孟璋聽得孟氏幾句話過來,雖然都是客客氣氣照着禮數說的,但實際上卻是對準了他略有些擔心的地方猛然刺了一下。多年不見,不敢叫人,這還能是什麼別的緣故,看來她還是對孟家,對三叔存有怨憤之心的。
也是,如果那事情是真的,她的怨憤,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敏君見過表舅,表舅萬福……”
“繁君見過表舅,表舅萬福……”
就在孟璋有些感嘆的時候,敏君繁君兩人對視一眼,已然上前來行了禮道了萬福。她們的聲音,繁君還是保持在平常的尺度,另一個敏君卻是忍不住略略高了些,可以算是有些高聲。
這聲音,立時讓孟璋緩過神來了。他擡頭看了看孟氏,眼神有些微複雜,但下一刻就是將視線轉到敏君繁君兩人的身上:“你們不必多禮,都先坐下來吧。”
這話一說,敏君便飛快地擦了擦一邊的椅子,再扶着孟氏坐下,自己與繁君兩人卻是站在一側,不願坐下來:“表舅愛惜賜坐,表侄女原本不該推辭的,只是母親近來身子有些重,這雖說是官船,卻也免不得有些晃動,倒不好離着母親太遠。”
這話一說,那孟璋由不得一愣,半晌後纔是頗有些曉得裡頭的意思,忙就咳嗽了兩聲,略略有些不自在地轉開話題道:“原是如此,那邊隨你們的意思。對了,瑛娘,我聽着你的事,彷彿你近來除了這兩個小侄女外,還有兩個表侄也是隨行的,怎麼不讓我瞧一瞧那兩個?”
“表兄許是聽岔了話。”孟氏聽着微微一笑,對此毫無在意:“博兒禮兒兩個不過一歲大,尚是稚嫩嬰孩,眼下寒冬臘月,天色太冷,這又是船上,卻不也不好過來見您的。”
“這倒也是……”孟璋原對萌孟氏不過尋常的親戚一般,哪裡能記得許多事,只是略略探聽了幾句,問了個大概的人物而已,倒沒十分注意年歲等細枝末節上的東西。此時被孟氏一句話道破,他雖說素性率直灑落,便有幾分窘迫尷尬起來。
孟氏原本是有些遷怒於他的,但看着孟璋這麼個神情舉止,便只抿了抿脣角,將心裡頭的那一股子無名火暫且壓下去,神色略有幾分寡淡,索然無味着道:“表兄也不必刻意說什麼,那件事沒有個什麼結果,我心裡的便不自在,說再多,也是不中用的。今日表兄既然有心拜訪,我這做表妹的自然盡力。有什麼事,你便直說了吧。”
不論如何,孟璋也是長房那邊的,可與她沒什麼大的關係,況且他的親姐姐,表姐孟琪舊年對她也頗爲關照,看在這上面,只要自己能做的到的,自然會應承下來。
“這……”聽到孟氏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孟璋倒有些摸不準該不該直說了,當即吐出一個字,正是踟躕不定的時候,就瞧見孟氏使了個眼色與敏君繁君兩人,隨即兩人就是站起身預備出去的樣子。他立時拿話留住兩人,一面頗有幾分不自在着與孟氏道:“瑛娘心思周密,卻又直言爽快,我一個男子竟也頗有幾分自承不如的念想了。這是原就與敏君有些關係,讓她們留着便是。”
先前那小丫頭急匆匆跑過來回話,就說及過敏君,但她說的頗有些含糊,孟氏等人也沒在意,此時看着孟璋鄭重提起這事,她們三人都是一愣,半晌過後,敏君纔是緩過神來,看了看孟氏,見着她眉頭緊鎖,她由不得生出幾分無奈,只低下頭去沒說話。
而另一側的孟氏,聽着的話後,由不得皺了皺眉頭,看向孟璋的眼神也漸漸有些冰冷起來:“到底是什麼事,竟是與敏兒有關聯了?”
“這,原就是爲了代替我兩個老友,給敏君致謝的。”看着孟氏張口想要說些什麼話,孟璋直接揮了揮手,道:“若非敏君尚小,我又是身爲長輩,說不得還得代替我那老友親自行禮斟茶……”
“哪裡就到了那地步。”孟氏聞言吃了一驚,倒是沒有想到忽然間孟璋登門拜訪,還振振有辭到了令人吃驚的地步:“憑着什麼事,到底也是要循着輩分禮數下來的,雖說表兄的舉動有些大,但我看來,倒比別的妥當些。”
“瑛娘還不曉得那事,倒是我疏忽了。”那孟璋看着孟氏直接攔住其餘的人,便微微皺了皺麼,曉得自己多半是走不開了,當即想了想,便道:“說來這事,原與蘇家的二公子蘇瑾有些關聯。他先前受了傷,便與那裡的人稍稍的都過了一眼。待得戰事灼熱的時候,他受傷被扶了下去,卻瞧着一些藥品沒了蹤影,只得略略混了些別的藥,稍稍所做盡力罷了。若是旁人,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也就只能罷手了。可那位二公子他卻是有心的,隨身取出來的大大小小的眼生東西,都是極爲有用。”
“如此,我登門拜訪,一來見了致謝並探問信息,另外一件,卻是想要問一問這裡頭的大小東西。”孟璋如此徐徐道來,眼神舉止雖然都是安靜自若,但他那一雙眼睛裡透出來的目光,着實有幾分探尋的意蘊。
敏君原是站在孟氏身邊的,聽着那名義上的表舅說了半日,無非是蘇瑾利用先前自己送過去的圖紙做出來的一些東西有頗爲珍重。她雖說沒有什麼挾技自斟的話,但想着這麼些年,那孟家連一句話也不曾多說說,便抿了抿脣角,信守了自己的理由,當即道:“這個我也不大懂,只是都交給瑾哥處置的。該是什麼,該怎麼樣,表舅還是問一問瑾哥,該是如此,方有個準數。”
見孟氏冷淡,敏君也是毫不在意,那孟璋心裡頭有些堵,卻又說不得什麼,只得收斂其餘的神色,令人將早就備好的兩份見面禮拿過來送上——因着親戚關係算是比較近的,這見面禮倒是比尋常的厚重一些。裡頭有珊瑚珠子,碧玉佩、石榴花開等紋樣的荷包等等,着實是珠光寶氣。
敏君與繁君兩人見着,看了孟氏一眼,見着她點頭,方笑着行禮致謝,自己將東西接了過來,放在一側。這番一來,氣氛便柔潤了許多。孟璋隨意說些近來的事情,有孟家的,油炸機兄妹的,也有孟氏的父親孟兆宗的一些瑣碎事。
對於這些,孟氏有些願意聽,也有不樂意聽的。只是礙着孟璋以及別的緣故,就一直坐在那裡靜靜聽着,偶爾插嘴兩句。如此一來,那整個氣氛便越來越柔和,以至於到了最後的時候,那孟璋笑着道:“雖說三叔家中之事,我原不該多嘴評論的。只是,眼下這個場景,瑛娘可算苦心經營了的。不要因爲些許小事,便結怨於人。”
孟氏忙是應下。幾個人再說了一會子事,也是覺得時辰着實不早了,忙就是站起身,各自整理一番,便送孟璋出來。
對此,孟璋也是連連拒絕,他可還記得先前敏君拒絕坐下來的緣故,不敢讓孟氏挺着個肚子過來相送,因此,對於這個他倒是頗爲在意,早就攔住孟氏,自行離去。
“倒是沒想着,竟是這麼個緣故。”孟氏目送那孟璋離去,眼瞅着沒了蹤影,她纔是轉過頭看向敏君:“你倒是頗有幾分能耐,我先前也是納悶,怎麼忽然間就登門拜訪,原來是爲了你。”
“娘,這卻也說不定的。”敏君笑着扶起孟氏,轉身往回走,一面隨口回答道:“除卻少數幾樣東西外,其餘的不過是略作調整,並無太多的用處。許是什麼真真湊巧,就那麼個時候應付上了。這位表舅方是趕着過來。”
聽着這話,孟氏雖說略有幾分不以爲然,但這事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她問了兩句,便沒有再說什麼,反倒是隨意將話題轉到敏君、繁君的裝扮上頭,對於今天的妝容,着實都稱讚了兩句,倒是將先前的話題都拋開不理會。
而後的數日,都是安然無事,三人說說笑笑,或是略略看看景緻,或是尋出絲繩打絡子,不知不覺間竟也離着燕京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奶奶,三姑娘,四姑娘。這船裡的掌事派人過來,說是隻三兩個時辰,便是要到燕京了。還請奶奶姑娘們略作收綴,該是帶走的切勿遺落。”有一日,孟氏正是隨口說些小故事的身後,外頭忽然傳來青蓮的聲音。
“你到裡頭來,仔仔細細將將那些話說出來便是。”孟氏看着那簾帳,微微皺了皺眉頭,頗有幾分不自在:“近來卻也不曉得你們什麼緣故,總在外頭回話,連這一步路也不走,非得我讓你們進來說話,方湊上來。”
外頭的青蓮聽了,倒是笑了笑,忙打起簾子走入裡面,笑着道:“奶奶真真會倒打一耙,原想着奶奶說話說得正入巷,站在外頭遠一點的位置,早早說了完事,免了那些有的沒的禮數規矩不說,還叨擾得人心煩。沒想着奶奶倒是覺得裡頭回話的好,若是如此,日後必定都到裡頭回話。”
“罷罷!遂了你的心,你想如何就是如何。說得倒像我越發老了,竟也越發嘮叨挑剔起來。”孟氏聞言也是笑了,隨口應了一句,又細細問了問外頭的景象,聽的說人煙漸漸濃稠起來,便轉頭與敏君繁君交代兩句,又招了兩個心腹婆子,令她們兩個與尚博尚禮兩個嬰孩的奶孃丫鬟一道兒走,小心仔細護着兩個孩子。
如此交代一番後,她便略略起身,吩咐青蓮甘棠兩個收拾箱籠,好生預備着,免得等一會到了地方,臨了臨了,倒是手忙腳亂起來。
不過,昨日便又話遞進來,說是大致上今日會到,因此,昨日差不多的大小物品已然收綴起來,放在外頭的也就是些許小東西,不過一個時辰,其餘的便都整理妥當,細細清點完畢,報到孟氏、敏君、繁君面前。
她們三人又是細細對了,見着都是妥當,沒有什麼大的疏漏,便令婆子丫鬟好生預備着,等船隻停下,便得整整齊齊安安靜靜地下船,一應規矩禮數都是要精細,莫要推擠嬉笑。
如此一番說完,又是等了半日,聽得外頭喧鬧聲漸漸響起,又有人回話說是一盞茶後便是到了渡口。孟氏扶着個婆子又是傷飭叮囑一番,便親自到外頭謝了這官船爲首的幾個大人。照着規矩來說,原是要分送一點銀錢的,但燕王朱棣於這些似乎頗爲嚴苛,孟氏探聽到後,也不敢擅作主張,便早早備下一些特產,早在路途之中便將其分送妥當。
由此,這會她也沒有什麼別的事,只是鄭重謝了幾個爲首的小官,便讓婆子下船打聽——照理說,先前曾經傳信過去,這會子渡口徐允謙當是吩咐了車馬安置的。
果然,那兩個婆子下去沒多久,便重頭上來回話:“奶奶,三爺早就備好了車馬,您看看那邊一色的青布綢車,便是三爺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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