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完關於俘虜的事情之後,王慎道:“雖然走脫了楊幺,不過,摩尼妖教僞楚國所謂的文武官員都已經被我等盡數誅殺,妖教已被我徹底剿滅,再不可能死灰復燃。”
雖然知道楊幺會在一年之後重新舉事,聲勢甚至比以往更大,但王慎不想再提這事掃大家的興頭。
“此戰諸君辛苦了,部隊抓緊時間休整,各軍放假三天。十日之後,部隊開拔回老家。”
“終於可以回老家了。”衆將領面上都露出笑容。
這次來湖南,爲時兩月,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幾十場。特別是同摩尼教的小股人馬游擊戰,搞得大家身心俱疲,煩透了心。
現在一切總算是過去了,可以放假,可以回家和家人團聚了。
“進去,走!”一隊衛兵推着兩個人進來。
這兩人牛皋卻認識,一人是鐘相的僞太子鍾子昂,另外一人則是楊幺麾下得力干將楊欽。
凌晨卯時的那場混戰,這兩人卻沒有楊幺那樣的好命逃脫,現在卻是做了泗州軍的俘虜。
說起這個楊欽,算是摩尼教中少有的悍將,就牛皋看來,他的武藝比起自己也不遜色多少。在明教中,至少能排進前十。正因爲如此,加上他和楊幺本是宗親,頗手楊幺重用。
在混進連雲寨這些日子,牛皋和他也有過親近,兩人都是豪爽之人,私交倒也不錯。
只見楊欽渾身是血,面容蒼白,顯然身上不知道帶着多少傷。不知道怎麼的,看到他的模樣,牛皋心中卻有些難過,將頭埋了下去,不忍心看到這條漢子落到如今這番田地。
牛皋不想和他照面,楊欽卻認出他來,眼睛一亮:“鐵柱大哥,鐵大哥……哎,看來你乃是王相公派到我教中的細作,自然不姓名鐵,還請教。”
牛皋冷着臉,一拱手:“在下乃是大宋朝的團練使,現在荊湖北路、襄陽北路招討置制使王道思相公麾下效命,鐵大哥一說且不用提了。”
楊欽嘆息一聲:“原來是牛大哥,你我雖然各爲其主,但私人交情卻還是放在那裡的。牛大哥,兄弟只想問一句幺哥現在如何了?這亂了一日,也沒得到幺哥的消息,委實叫人放心不下。”
牛皋:“是在下無能,讓楊太殺出一條血路,從王相公的天羅地網中鑽出去了,適才牛某已在相公這裡領了二十軍棍。”
“天見可憐,幺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細妹呢?”
牛皋:“細妹沒有走脫。”
“什麼!”楊欽叫了一聲,身子一凜,然後又嘆息一聲:“她還是沒有走脫,可憐!”說着,淚花就泛出眼眶。
在輩分上,楊欽和細妹本是堂兄妹,但年紀卻要大上將近二十。以前在鄉下的時候,他可是看着這個小丫頭長大的,不是親兄妹勝似親兄妹。
聽到她已經被俘,禁不住悲從中來。
看到他難過的樣子,牛皋心中不忍,道:“楊欽兄弟,牛某年屆四十,尚未成親。剛纔王道思相公已經將她許給牛皋做娘子了,乃是主母安夫人保的媒。牛皋發誓要看顧她一生,你也不用擔心。”
“既然如此,那就好那就好。”楊欽嘆息一聲,再不說話。
牛皋再也忍不住了,瘸着腿走出來,拱手對王慎道:“相公,楊欽兄弟爲人良善,從不做惡,是個講義氣的好漢子,還請軍使饒他一命,牛皋願以身家性命擔保。”
楊欽搖頭:“鐵大哥,不,牛大哥你的恩義楊欽心領了。所謂忠臣不事二主,貞女不更二夫,讓我投王慎卻是萬萬不能。”
聽到這話,其他泗州軍將領大怒,紛紛喝道:“好個姓楊的,俺家牛大哥以身家性命擔保替你求情,竟不識得好歹,砍不死你!”
楊欽:“只求一死!”就將眼睛閉上了。
王慎大怒,鏗鏘一聲抽出大城刀,走上前來“唰”一聲劈下去。
牛皋心中一痛。
但預料中的血光沖天並沒有出現。
原來,王慎這一刀並沒有砍下楊欽的腦袋,而是割斷了他身上的繩索。
楊欽睜開眼睛,疑惑地看着王慎。
“果然是個忠義之人,殺之可惜了。某也不要你降,就留你在牛皋那裡看管。牛皋,看好他。”王慎將大城刀扔給牛皋:“賞你了。”
牛皋大喜歡,接過刀,有拉着楊欽跪下:“多謝相公,多謝相公。”
楊欽見王慎饒了自己一命,心中也是感激,磕了三個響頭:“願意爲相公效死!”
“哈哈,都起來吧!”王慎心中快活。其實,剛纔聽牛皋說此人是楊欽之後,他就有心招攬此人。
這個楊欽在真實歷史上卻是個不得了的人物,在鐘相被剿滅之後,他已經是後來明教第一悍將,給前去征討的岳家軍製造了許多麻煩。
後來岳飛使出了軟硬兩種手段,才收復此人。
再後來,楊欽成爲岳家軍水軍的統制,是少見的水戰人才。
今日破了連雲寨,又得了這麼一員大將,收穫不小。在未來楊幺盤踞洞庭湖時,楊欽倒是可以派上大用場。
正笑着,突然,一個聲音哀聲嚎叫:“我願降,我降了,王相公,我願爲你麾下牛馬走,刀山火海哪裡都去得。”
說着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不住磕頭。
叫出這一聲的正是鍾子昂。
王慎嘿嘿一笑:“鍾子昂你願意降我?”
鍾子昂哭道:“願意,願意。”
王慎:“開什麼玩笑,你可是僞楚朝廷的太子啊!你爹爹被我砍下了腦袋,你就是僞楚的皇帝。你好好的官家不做,怎麼反要做我麾下牛馬?”
鍾子昂:“我算什麼太子,又做什麼官家?那都是鬧着玩的,相公,饒命啊,饒命啊!”
王慎臉色一冷:“你們妖教禍害湖南,將洞庭湖區殺得千里無人煙,手上沾着百姓斑斑血跡。如此深重的罪惡,可是鬧着玩的?我若不殺你,如何對得起湖南百姓,如何對得起朝廷,如何對得起上蒼?某今日要替天行道,你也不要怪我。”
“別殺我,別殺我。”鍾子昂在戰場上的時候倒是條漢子,可真到生死關頭卻徹底地慫了。他滿面都是鼻涕眼淚:“我不服,我不服。你說我殺了無數百姓,可殺百姓又不止我鍾子昂一人。他李成殺的人比我父子二人少嗎,你怎麼不去取他腦袋?不就是因爲他頭上戴着朝廷的官帽嗎?朝廷,朝廷算個屁,這些年的苛捐雜稅逼死、餓死的百姓可比死在我們父子的刀下的多了。我父子在靖康時,尚思帶兵北上驅除韃虜,他趙家人又做了什麼,不戰而退,不戰而降,將大半國土喪於女真人之手。那些死在金人刀下的百姓何止千萬,都拜你們的官家和朝廷所賜,怎麼不見你去替天行道?”
一席話說得衆人瞠目結舌,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至於陳蘭若手下的騎兵軍將領們聽到鍾子昂說李成殺的人和摩尼教一樣多,都羞愧地低下頭去。他們都是老西軍出身,心中還有一份大宋軍人的良知和關中漢子的驕傲。
雖然並沒有參與屠殺湖南百姓,可畢竟是李家軍的兵,頓覺面紅耳赤。
有人心中禁不住想:李天王,李天王,他算什麼天王。老子們以前在老種、小種經略相公麾下效力的時候,他李成不過是一個鄉間土豪。現在跟了他,真是喪了俺們西軍好漢的德。
王慎哼了一聲:“強詞奪理,來人將他拖下去就地正法。將他和鐘相的頭顱細細用麝香、冰片、石灰醃了。以加急送去建康府杜相公行轅,報湖南大捷!”
兩個如狼似虎的士卒將鍾子昂拖了下去。
鍾子昂的聲音傳來:“我不服,我不服,什麼替天行道,不過是趙家人的走狗而已!奉勸你們,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你們現在打仗越厲害,越受姓趙的忌,我是做個太子的人,帝王的心術最是明白不過……吾夜觀天象,又得大明尊啓示,這大宋朝氣運已絕……要完了……北有強敵,南有內患,不日將要覆亡。你們若是識時務,趁早尋個出路吧……啊!”
屋中衆將都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王慎:“一介醜類,妄言天數,死不足惜!”
斬下鍾子昂首級之後,王慎立即讓快馬帶上捷報送去建康杜充那裡。如今,匪患減除,長江水運基本通暢,去得倒快。如果不出意外,半月可至金陵。
這陣子王慎只顧着對湖南用兵,也不知道杜充所議的遷都建康府一事杜充進行得怎麼樣了。如果事情真成,杜充的權柄比現在只怕還要大上幾分。
杜充的智商雖然不是太高,可手段狠辣,行動力驚人。有他在朝堂,想來可以和秦檜打打擂臺,說不好也不會有秦檜什麼事了。
現在的問題是,自己殲滅鐘相立下大功之後,這官爵只怕還得升上一升,送家眷去京城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一想起這事,王慎就頭大如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