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睛看着,一人帶着兩個衛兵走來,拱手施禮:“主公。”
來的正是陳達。
王慎收拾好心情:“什麼事?”
陳達:“稟主公,已經找到東萊先生了。”
“姓呂的老畜生找着了嗎,在哪裡,快領我過去,看小爺一錘砸爛他的狗頭。”岳雲氣惱地叫了起來。
“他在什麼地方,現在如何?”王慎問。
陳達忙將先前如何碰到呂本中和劉復的情形詳細地同王慎說了一遍。
聽到說完,王慎心念一動,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點點頭:“某說先前蘄春城防怎麼那般空虛,城牆上一團混亂根本就沒有幾個守軍,原來是劉復將他的人馬都撤了下去,倒讓我軍少費了許多力氣。”
呼延通恍然大悟:“如此說來,劉復也算是陣前起義了。”
王慎:“是否是起義現在還說不清楚,所不好是賊軍起了內訌,劉復來個兩不相幫呢!”
陳達:“主公,這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屬下已經審得明白,孔彥舟行禽獸之行,劉復心灰意懶,在東萊先生的遊說下撤下直屬兵馬,脫離孔軍。”
他是個特務頭子,今日劉復的情形實在太怪,下來之後又抓了幾個俘虜,一審就都弄清楚了,當下又解釋了半天。
王慎和衆人都聽完之後,都同時點了點頭。呼延通和岳雲都道:“男兒大丈夫,自然是不肯在孔賊手下效力的,換我等是他也該如此。看來,這個劉復倒是條漢子,倒不可苛待。”
王慎:“確實如此,不能對劉復將軍無禮,走,咱們過去看看。”
當下,一行人就走到關押劉復的院子裡。
只見院中已經滿滿當當地坐滿了劉復手下的士兵,聽到說王慎來了,皆跪在地上。
王慎急忙上前,一把將劉復扶起:“事情原委我都知道了,劉復將軍能夠棄暗投明陣前起義,也不失爲一條好漢,快快請起。”
劉復心中感動,眼眶微紅:“多謝軍使,劉復也沒想到孔賊是這麼一頭畜生,真真是瞎了眼睛。在下現在是你的階下囚,但憑將軍處置,只求軍使能夠留我手下弟兄一條性命。如此,在下就算是死了也沒有絲毫怨言。”
“放心好了,我保證你手下士卒的性命個個人財產。若有傷病者,都會得到治療。”王慎說了這一句,見劉復又要拜下去,急忙手中用力:“將軍何須如此,請起,請起,剛下了一場大雨,士卒們又冷又餓,不如隨我出城進軍營安置?”
劉復卻搖搖頭:“軍使,劉復是不齒孔彥舟爲人,這才命弟兄們放下手中兵器不做抵抗。可是,在下等人卻不是將軍的俘虜。軍使爲人寬厚仁德,我等都謝你不殺之恩。可是,咱們卻沒想過要爲軍使效力。”
聽到這話,王慎心中略微失望,在將來經略江漢的戰役中,他需要繼續擴充部隊。劉復和孔彥舟降軍中有不少老卒,這些都是有經驗的作戰部隊,都需要重新整編爲我所用,如何能夠放過。
他正要繼續再勸,突然,一直揹着手逍遙立在一旁的呂本中突然戢指劉復,喝道:“劉復,你還真是個糊塗的人兒,老夫今日卻要罵醒你。”
劉復愕然:“還請教呂師。”
呂本中道:“劉復,我問你,你不爲王慎效力又想去哪裡?”
劉復:“我和手下兄弟都是河北人,自然要回老家去。”
“嘿嘿。”呂本中冷笑問:“河北早已經淪陷於女真人之手,你回河北,那是要投敵嗎?”
劉復道:“自然不會,某堂堂漢兒,如何能剃髮易服不要祖宗。”
“那就對了,現在會河北,道路艱險,你這幾百人走得到嗎?”
劉復遲疑:“天下之大,何處不是安身之處?”
“那麼就是去做山賊,依舊乾沒本錢的買賣了?”呂本中嘆息道:“劉將軍你也是條漢子,帶兵打仗也有幾分本領,又何必自甘墮落?你不要前程,可總得給你手下將士一條出路,總不能叫他們沒個下場。不如受了招安,降了泗州軍。日後若是立下功勳,也可光耀門楣。”
聽到這話,看着一個個渾身溼透,面容蒼白的手下,劉復想了想,只覺得天下之大竟是無處可去。
呂本中又道:“我知道你有所顧慮,畢竟這兩月你和手下弟兄於泗州軍廝殺多場,彼此都結下怨來。但卻不用擔心,孔賢孔少將軍今後相必也會在王慎麾下效力,你和手下的士卒可在編入他的軍中,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分彼此啊?”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孔琳今後要嫁王慎,孔賢就是王家的大舅子,泗州軍自然會把孔家軍的老人當成自家兄弟。
劉復又看了看手下,見大家都是一臉的渴望。嘆息一聲,跪下去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承蒙軍使不棄,願爲將軍效力。”
這下,王慎也不去扶,任由他行了大禮。
呂本中剛纔的話倒是提醒了王慎,孔家軍的降卒確實需要有個震得住他們的人統帥,自己手下的將領們顯然是不合適的,還不如讓孔賢來帶,至少他曾經是孔家軍的少將軍,即便是做個吉祥物。
見劉復降了王慎,俘虜們都同時鬆了一口氣。然後,他們就和劉復一起,在幾個泗州軍軍官的引導下,排好隊陸續開出城去,到城外軍營安置。
就在這個時候,呂本中突然指着王慎咯咯大笑起來。
王慎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東萊先生你在笑什麼?”
“王慎啊王慎,這蘄春城你是怎麼拿下的,想必都已經知道了?”
王慎點點頭:“已經知道了。”
“哈哈,老夫只需略施小計就讓孔賊授首,將蘄春堅城交到你手中。王慎,你說,又該如何謝我?”呂本中意氣風發,得意洋洋,手指不住朝着王慎指指點點。
“老匹夫,狂悖賊子,竟然出此大言,今日非生撕你不可!”那頭,惱了岳雲,猛地抽出掛在腰上金瓜就要朝呂本中頭上砸去。
是的,這老頭實在可惡,見了軍使一口一口“王慎”還指指戳戳,不殺難消我心頭之恨。
“對,宰了這個老潑皮。直娘賊,若非是他建了那麼多器械,咱們早就拿下蘄春了!”
“那麼多因老雜毛而死,不殺他,如何想袍澤弟兄交代?”
“殺了,殺了!”
幾乎所有人手中的兵器都同時朝呂本中頭上砍去,眼見着他就要被大家剁成肉醬。
“鏗鏘!”“當!”王慎手中大城刀脫鞘而出,瞬間將所有的兵器磕開,沉聲喝道:“住手,東萊先生面前,爾等也敢造次?”
六七件兵器定在空中,被扯破的氣流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呂本中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顫個不停。
只見眼前的泗州軍將士一個個都面如藍靛,形如廟中的凶神。是的,他們已經起了殺心了。
死亡的陰影籠罩到頭上,呂本中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慎這兩個月之所以在蘄春城下被弄得如此狼狽,全拜呂本中所賜。況且,這個呂本中爲了一自己之私,害那麼多百姓爲路邊餓殍,當真是罪大惡極。王慎自是恨這老兒入骨,方纔手下將士要亂刀將他分了,王慎自然是了見其成。
可是,就在電光石火之中,王慎突然想起張浚和李橫已經快到蘄春了。自己斬殺朝廷命官,斬殺一個天下聞名的大名士,這個政治影響卻是承受不了。
至少在目前爲止,他王慎還需要打着趙宋的旗號開疆拓土,積累力量。一旦和朝廷翻臉,就有數不盡的麻煩,智者不爲。
千鈞一髮之際,腰刀出鞘,救了呂本中一命。
王慎喝退手下,一把將呂本中扶起,裝出一臉愧疚的樣子,說:“東萊先生,士卒們都殺發了性,得罪之處,還請休要見怪。城中髒得厲害,還請隨王慎一道回軍營歇息。”
呂本中腳軟得站不住,只顫聲問:“道思,道思,你將來要怎麼對老夫啊?”
王慎:“先生對我有恩,王慎自然感激。等回軍營歇息兩日,有大禮奉上,先生不是要還朝嗎,如今女真已經退兵北返,孔彥舟被我剿滅,長江水路已通。不日將備下大船,送先生去臨安。”
“那就好,那就好。”
受到驚嚇,呂本中的精神狀態很差,畢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不過,呂老頭卻不肯回帳篷裡歇息,說是怕被其他人害了,死活要呆在王慎身邊,搞得王軍使心中膩味,卻又無可奈何。
剛在中軍節帳坐下不片刻,前線的戰果已經統計出來了。
此戰泗州軍共斬首六百餘級,俘虜的孔家軍殘卒二千一百六十三,還有幾千百姓。至於泗州軍,則陣亡一百,傷一百餘人。
老實說,這樣的戰績相比起野戰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不過,各色軍資繳獲卻是不少。
城中的糧食雖然已經吃完,可孔彥州縱橫大半個中國,一路劫掠,府庫中金銀珠寶無數。其中,拋開堆積如山的銅錢不算,光銀梃就有四百多錠,讓王慎大發了一筆洋財。雖然這些玩意兒不當吃不當喝,但用來犒賞撫卹有功和傷亡將士,給士卒發津貼卻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