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弈和正在忙碌的周夜雨打了一個招呼,接過了旁邊一名助手遞過來的平板電腦,上面有模擬的全息圖像,和相關的設計參數。
他盯着設計圖看了好一會兒,轉過頭來問周夜雨:“你這個設計圖……”
“不太好加工嗎?”周夜雨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走過來看着陳弈指出的地方,問道。
陳弈搖了搖頭,手中出現了一小塊三相變幻金屬,按照設計圖的方式進行變化,給周夜雨用最直觀的方式進行示範。
這是一個有點像被六朵金屬玫瑰花的花瓣包繞起來的球體,每一片‘花瓣’上還有大量造型繁複的雕紋和密密麻麻的管線,以一種特殊的順序進行着排布。中間的部分是鏤空的,所有的管線末端頭通往那裡,似乎要鏈接到中心的那個空心球上面,裡面卻什麼都沒有。
陳弈又把這些‘花朵’全部拆分開來,變成六個各自獨立卻有一定聯繫的個體,然後停留在這個步驟上,給周夜雨說道:“你看,我變化到這一步的時候,其實就應該把裡面那個核心放進去了;如果只是加工出這個樣子,之後在由你們來放置核心,加工的時候就會多出一個步驟,反而降低了工藝水準啊。”
周夜雨看了看設計圖,點點頭,認可了陳弈的說法:“你先等一會兒,我去準備輔助器械,把核心也添加進去。”
“如果核心是在組裝完成之後纔會運作的話,那他也能完成。”柯博文忽然走上前來,拍了拍周夜雨的肩膀——這樣的動作,他之前從來沒有做過:“他現在可不是金屬控制,而是電磁力控制,只做簡單的變化對他來說可沒什麼難度。”
陳弈卻謙虛地笑笑:“我現在可不必之前,狀態不是很好,又要給自己製造點小困難;成品率不要有太高的預期。”
周夜雨滿不在乎的揮揮手:“放手去做,這些材料本身沒多少錢,麻煩的就是成品質量。”
換句話說,隨便陳弈怎麼折騰,他只要看結果,不要看成本。
陳弈點點頭,另外一邊一名使用念動力的助手已經把所有的核心部件也運送了過來。這些核心當中的核心看起來就是一個被切削的非常精緻的正六十面體,通體透明,並且帶着不同顏色的微弱熒光,有些是藍色的,有些是綠色的,還有粉紅色和明黃色的,各不相同。
“已經準備好了。”助手給陳弈彙報了一下,他也是最近特勤隊擴張才加入的新人,雖然陳弈不過比他早了兩三個月時間,卻已經算是前輩了。
這樣的變化,讓陳弈覺得有點應接不暇——在他還在熟悉環境的時候,就已經成爲了前輩,需要給後人帶路了。
陳弈走進了隔離艙室前面的控制檯前,這個艙室內部是高標準無塵的,就連陳弈本人都不能夠進去,以保證所有的零件都能夠擁有相同的精度。
控制檯的門自動關閉了,將外界周夜雨柯博文他們的忙碌聲音完全隔絕。陳弈靜下心來,將自己的感知雷達展開,那個在月球表面上,帶有五顏六色能量流動綵帶的世界,再一次的出現在他的精神世界當中。
所有的核心,所有的超合金貝塔都被感知雷達的精神世界掃描了進去,一萬個毛坯排列的整整齊齊,等待着他的加工。
陳弈略微停頓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下面要做的事情,非常消耗精力,並且力求完美。
在大腦中將這個要加工的精密核心的大小、形狀、尺寸、需要注意的事項和加工的流程再仔細的回憶了一遍之後,陳弈睜開了眼睛,手一揮,發動了能力!
伴隨着陳弈的揮手動作,一萬個超合金貝塔的毛坯整齊劃一的,迅速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變化着樣子;吞吐着金屬,將不適合的部分排斥開來,而適合的部分則自動轉化成爲那圖紙上面要求的複雜結構。
“你們看!那是什麼!”一名助手忽然驚叫出聲,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周夜雨原本還低着頭和柯博文一起討論一個設計上的細節問題,忽然被旁邊助手的驚呼打斷了原本的思路,他不滿的擡起頭來,準備呵斥這個大驚小怪的助手,卻被眼前看到的一切驚呆了!
因爲,他所看到的,已經不是陳弈剛剛開始時候的簡單變化和拆分;無數的金屬碎片在半空中來回的飛舞,有些在某個零件的旁邊停留了一下,然後又被陳弈丟到了一邊;而有些金屬碎片則找到了自己應該在的地方,迅速的與那些零件融爲了一體,繼續變換着麼樣。
不僅僅是周夜雨驚呆了,所有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陳弈的動作驚呆了。一些人只覺得這樣的行爲實在是太過眼花繚亂,卻又帶着一種特殊的韻律美感,令人無法自拔;而另外一些人,才真正知道陳弈現在做的,到底有多麼的驚人。
周夜雨就是那一小部分人的當中的一個。以周夜雨這麼多年的加工水準,他當然知道陳弈現在爲什麼把整個加工工作做的如此具有視覺衝擊性:每一個毛坯看起來形狀都差不多,可是裡面卻存在着只屬於各自的不同之處——金屬的紋理,內部的氣泡,以及毛坯內部的應力系數各有差異,直接導致了每一個毛坯的變化雖然看起來整齊劃一,卻略有不同。
這些不同,雖然在加工的時候不容易看出來;可是如果使用的時候,這樣的質量差異,卻會產生非常致命的缺陷。而陳弈現在做的,就是通過不停地替換金屬碎片,來讓這些細節方面的差異性降低到最小,讓每一個零件,都能夠儘可能的接近標準值!
這樣的加工方式,對於精密度的要求,對於大腦的計算量,對於整體的能力的消耗,對於能力要求的強度;比起原本設想的,僅僅是按照設計強度和設計精度進行加工比起來,根本就沒有辦法去計算。
如果硬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雲泥之別!
陳弈的腦門上面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彷彿流水一樣順着額頭留到了眉角,又到了鼻尖,最後順着下巴滴在了地面上。陳弈卻連擦一把汗的時間都沒有,只是全神貫注的控制着自己的能力,讓這些精密件的加工儘可能的精確一點,再精確一點!
這不是爲了特勤隊的資料生產,而是爲了他自己的能力訓練。如果陳弈發動一次能力,只加工一兩千,乃至五六千個零件,他甚至可以做到遊刃有餘;而就算他一次加工一萬個零件,如果不把所有的超合金貝塔進行強度分析,把一切做的盡善盡美,他也不至於如此的辛苦。
可是,陳弈偏偏就這麼做了,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
因爲陳弈在抓緊一切時間,想盡一切辦法,在平時的生活當中儘可能的鍛鍊自己,等到上了戰場,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夠憑藉着這樣的積累,能夠救自己一條命。
這也是爲什麼陳弈沒有急火火的跑去出任務,而是把自己每天的日程安排的滿滿的,讓自己迅速的充實起來。
汗水溼透了頭髮,浸透了衣服,甚至在防滑瓷磚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層均勻的水痕;而陳弈卻絲毫沒有放鬆的跡象,控制着那一萬個金屬部件、和數量更加龐大,幾乎無法計數的金屬碎片,不斷地進行着變化。
周夜雨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這樣的場面是如此的華麗而令人目不暇接;可是他看到的,卻是一個把自己崩的緊緊地,彷彿一張已經繃緊的大弓,卻還要從中榨取一點力量的孩子。
從理智上說,周夜雨明白這樣超越極限的訓練方式,能夠帶來非常快速的成長速度;也明白所有的傷痛都是可以通過各種方式進行恢復的;可是他就是不能夠學着陳弈一樣,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就是戰士和後勤人員的區別,思想覺悟上面的區別。哪怕他一樣參與了面對侵入者‘物理元初’分身的戰鬥;他也始終只是一個後勤人員,不是一名戰士。
忽然,所有的金屬停止了飛行,一切彷彿從極動轉化成爲了極靜,一切都靜止了下來。一萬束超合金貝塔構成的,帶有橙黃色澤的‘玫瑰花’靜靜地停留在隔離室的地面上。
“結束了嗎?”還是剛纔那名助手,他口中發出了低聲的囈語,聲音很小,然而此刻整個道具部,出了呼吸的聲音之外,就沒有了任何雜音。他的話語雖然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聽到了。
“不,還有最後的兩個步驟。”周夜雨緊緊皺着眉頭,看着伴隨着他的話語,自動懸浮起來的無數正六十面體的發光水晶球。
這些水晶球也並不是簡單的排列,而是不停地在不同的超合金金屬外殼附近來回飛舞,彷彿是擁有生命的精靈,在挑選着自己的新家一般。
這是陳弈在對所有的水晶球進行對比,不同的水晶球的能量紋理也有所不同,陳弈憑藉着自己對於電磁力的敏銳感覺發現了其中的差異,並且操縱着他們進行最優化的匹配。
終於,第一個水晶球不再飛舞,落在了其中一個宛若六朵玫瑰瓣排列的外殼上,停留了下來。然後,六朵玫瑰花一般的外殼迅速的收攏,從水晶球的各個方向連接在了一起,將整個水晶球徹底包繞。
下一瞬間,被金屬外殼包繞的水晶球,放出了比原本強大十倍以上的光芒,一閃而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