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畢瑜送走,回到村子裡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民們大多都已經起來下了地,田埂地頭隨處可見人們忙碌的身影。
嚴父嚴母也不例外,早早的就去那塊準備建房子的地上做修整去了。
儘管申請還沒批下來,不能夠大動,但老兩口還是忍不住去把荒草野梗的剷掉。
嚴曉芯也已經起來了,忙着升火做早飯並餵雞餵鴨餵豬喂狗喂牛。
嚴小開回到家之後,則開始了每天例牌的練功,抽空他又給自己算了一卦。
他算卦的方式很獨特,別人用的都是甲骨,銅錢,蓍草,他用的卻是三玫五角的硬幣。
別人算卦,一般也很有原則,因爲通常都是無事不佔,不動不佔,不爲同一事反覆佔。而他呢,完全沒有節操而言,動也佔不動也佔,閒來無事也佔一佔。
不過今天這卦象卻有點奇特,似兇似吉,隱隱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到了十點左右的時候,卦象彷彿靈驗了,去放牛回來的妹妹聽別人說,新一任的村長人選出來了,鎮裡直接任命的。
不過這新任村長卻並不是做了多年副村長畢父畢聲遠,而是杜姓村民中另一家的杜七。
儒步村雖然以杜姓村民居多,足佔了四姓中的三分之一,但人多勢衆的也就兩家。杜大同一家有權,杜九一家有財。
杜大同家三個兄弟,身下九個男丁,不管官大官小,大多都做官,只有少數經商,例如杜子騰。不過事實證明,他們家並不適合混這一行,杜子騰鋃鐺入獄就是例子。
杜九家卻有九個兄弟,身下男丁以十數,不過大的都不大,小的都還小,他們家也沒有什麼做官的,多以經商爲主,唯一一個稱得上官的,那就是之前的鎮派出所副所長杜八,而前幾天也因爲杜亞金的事情而被擼了。
這次成爲村長的,就是杜九的第三弟弟。
聽到這個消息,嚴小開隱隱感覺不是那麼妙,不過他也沒有太過警惕,因爲誰做村長都沒關係,只要別吃飽了撐着來惹他就萬事OK!
正聽妹妹說着這事兒呢,嚴小開看見門前的村道上一輛皮卡搖搖晃晃的駛來。
皮卡里坐着的正是新上任的村長杜七,還有副村長畢聲遠,皮卡里還擠着幾人,面孔卻陌生得緊。
皮卡到了嚴家的路口後並沒有停下,而是徑直朝以前的老大隊公社,現在的村委會駛去。
嚴小開不以爲然,繼續劈自己的柴夥。
只是沒多一會兒,在建新房那塊地裡忙碌的嚴母就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開子,開子,出事了。出事了,你趕緊去看看!”
嚴小開被嚇了一跳,忙問道:“媽,你別急,出了什麼事?”
嚴母氣喘吁吁的道:“你爸那兒,你快去!”
嚴小開顧不上再細問,揚起手上的斧頭就往那自家那塊要建房的地奔去。
還沒到近前,遠遠的就聽到了激烈的爭吵聲。
嚴父滿
臉通紅瞪着杜七的道:“這是我家的地,你們憑什麼?”
站在杜七旁邊的畢聲遠也跟着道:“杜七,事先你幹嘛不跟我說清楚?要知道這樣的事,我纔不來呢!”
“畢聲遠,你身爲老副村長,有義務有責任協助我辦這個事。”杜七衝畢聲遠喝了一聲,然後才轉過身來的對嚴父道:“嚴老哥,這地我們不是白要你的,我們會補償你的,我們村委會的同志已經商量過,決地在村頭公家那邊賠你一塊地,比這佔去的還多出好幾十平米呢!”
畢聲遠十分不滿的道:“杜七,這事你和誰商量過?和我商量過嗎?”
嚴父則大聲的道:“我不管你們,別的事我可以同意,這個事我是絕對不能同意的,這地我是要蓋房子的,報告我的遞上去了!”
杜七冷笑道:“可是上面批覆了嗎?同意了嗎?”
嚴父唯之語塞,好一陣才道:“我一家老小全都擠在那個老屋裡,春天漏雨,夏天漏風,住房如此困難,上面怎麼可能不同意?”
嚴小開到了近前的時候,見父親正臉紅耳赤的與幾人爭吵着,而自己那塊將要蓋新房的地上,已經被白色的粉末在邊緣上畫了兩條長長的白線,將地基佔去了三分之一有多,而這兩條白色的線是從大隊公社下面直畫上來的。
一頭霧水的嚴小開提着斧頭就衝上去,“爸,怎麼回事?”
杜七爲首的幾人見嚴小開氣勢洶洶的撲上來,手中還提着把厚實鋒利的斧頭,聯想到前些日子這廝爆打杜亞金及杜姓村民的一幕,心中均是一寒,紛紛往後退了幾步。
杜七壯着新官上任三把火,衝嚴小開喝道:“你個廢……嚴小開,你想幹嘛?”
嚴小開鳥也不鳥他,只是看向自己的父親。
嚴父氣憤的道:“小開,他們說要翻新擴建老公社,要佔用咱家的地方!”
杜七聞言又大聲的叫道:“喂,嚴老實,這地雖說是你家的自留地,但你只有使用權,沒有擁有地,這地歸根結底還是公家的。”
嚴小開心衝怒火上涌,突地欺上前去喝問:“杜七,這事是真的嗎?”
迎向那冰冷又陰森的眼神,杜七沒來由的心中一顫,又後退一步道:“嚴小開,你想幹嘛?這是村委會的決定!”
“哎,杜七,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一個人的決定,代表不了村委會,你只說要翻新村委會,可沒和我說過會佔用開子家的地方。”畢聲遠趕緊的表明立場,然後就向前兩步,對嚴小開道:“開子,這事兒叔事先並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肯定會反對的!”
杜七聞言就惱了,指着畢聲遠道:“畢聲遠,你要幹嘛?你這副村長是不是不想幹了?”
畢聲遠想也不想的喝罵道:“草,不幹就不幹,一個月纔拿雞碎那麼一點錢,夠買鹽不夠買米,還要操心一大堆的破事兒,老子早就不想幹了。”
杜七火冒三丈的道:“好,好你個畢聲遠,我一定會將你的話向鎮裡彙報的。”
“隨你大小便。”畢聲遠冷
哼一聲,轉過頭來對嚴家兩父子道:“老嚴,開子,這事和我無關,你們別記恨我。我這個副的破村長也有名無實,啥事都管不寧,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參和。就這樣,我走了。”
說罷,畢聲遠就真的走了,任杜七喊破了喉嚨也沒回頭。
畢聲遠一走,杜七明顯就底氣不足了,而那幾個鎮上來做規劃測量的就更不敢聲張,儒步村民風彪悍,這在鎮裡及整個縣裡都是有名的,搞不好就得豎着進來,被橫着擡出去。
面對嚴小開冷冷的眼神,還有手中隨時都可能劈下來的斧頭,杜七沒敢有半點脾氣的道:“嚴小開,這事兒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是鎮裡給我們的福利,你看啊,咱們這個村委會穿風漏雨多少年了,難得鎮上同意了我們的申請,給撥款翻修,你們家就不能爲了村裡,作出一點貢獻?何況咱們又不是要你全部的地,你看,這才三分之一不到,而且還不是白要,不但補你錢,還補你地呢,這在城裡就叫徵收,徵收你懂嗎?”
嚴小開冷笑道:“你覺得這村委會破?你敢叫上所有的村民來看嗎?是我家破,還是這村委會破?你們這再破也是鋼筋水泥的,我家的呢?黑瓦土牆,你知道什麼叫黑瓦土牆嗎?你這住慣了小洋樓的新村長要是不知道的話,我就領你去見識見識!”
杜七被噎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道:“反正我不管你,你蓋房子只是你一家人的事,翻新村委會是全村人的事,集體的利益遠大於個人,這地的徵收,你們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你們要有意見,別找我,找鎮裡去。”
嚴小開聞言斧頭猛地揚頭,罩着杜七的頭頂就劈了下去。
杜七嚇得雙腿一軟,一屁股摔到了地上,而他身前的一塊木頭則“pia”的一聲被嚴小開劈成了兩截。
“你不管我,我還不管你呢!誰要敢動我家房子的地,我就讓他劈成兩塊。”
杜七被嚇得臉色蒼白,冒了一頭的冷汗,差點兒尿都嚇出來了,被人扶起後仍心神不定的道:“嚴小開,怎麼說你也是個大學生,怎麼這麼蠻不講理啊?”
嚴小開冷哼道:“對講理的人我講理,對不講理的人我會更不講理,而對那些不要臉的人,我會比他們更不要臉!”
杜七如果真夠橫,肯定當場就呼喝那些做測量的,你們給我劃線,下午就動工,我看他敢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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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杜七明顯沒有這個膽子,那天嚴小開發瘋似的抽打杜亞金父子的時候,他雖然沒在人羣中間,可他卻是隔了老遠眼睜睜的看着的。他可一點兒也不想走杜亞金父子的老路。
所以最後,杜七隻能悻悻的道:“好,嚴小開,你等着,我治不了你,總有人治得了你!”
一班人懾於嚴小開的淫威,被迫退走之後。
兩父子互顧一眼,均是不由自主的長嘆一口氣。
嚴父道:“小開,咱現在怎麼辦啊?”
嚴小開想了想道:“爸,沒啥好憂心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咱家的新房只能蓋在這,也必須蓋在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