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剛夫婦上樓了。
段正英也衝上樓去。
段阿姨卻神情凝重而低落地站在客廳。
“我送你出去。”段阿姨抿脣說道。
楚雲漸漸回過神。苦澀道：“您不上樓嗎？”
“下樓的時候，我已經和爺爺告別了。”段阿姨管理着她的面部表情。不讓楚雲看出她的悲傷。“老人家近些年的生活品質太差了。走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楚雲輕嘆一聲。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爺爺。
兒子跟他決裂。
當孫子的，也沒跟他建立太好的爺孫關係。
那幾年，爺爺的身體狀況也非常一般。
他過的好嗎？
是否每天都在承受着痛苦？
是否埋怨過自己。爲什麼沒能體諒他的苦心，沒能看穿他堅強外表下的落寞？
楚雲走出大門。長吐一口濁氣。
“段阿姨，您節哀。”楚雲輕聲寬慰道。“生老病死是不可避免的。”
段阿姨輕輕點頭，低聲說道：“我知道。”
說罷，她緩緩回頭，看了眼燈火輝煌的段家：“我最大的遺憾，就是這十年的離去。如果我當初能再多一些包容和冷靜。或許這些年，老爺子的生活能相對好過一些。”
“當年的決策，不是老爺子的意思？”楚雲隨口問道。
“不是。”段阿姨輕輕搖頭，隨即又道。“也算是。”
楚雲面露困惑之色。
“他們希望我犧牲自己，成全段家。”段阿姨緩緩說道。“但老爺子，卻希望用這十年，來淬鍊我的心智。讓我變得更好，更強大。”
“當然。老爺子的用意，是我這次回京後。他才向我透露的。”段阿姨意味深長地說道。
楚雲愣了愣。
隨即表示理解。
或許就像爺爺至死也沒有和自己真正的交心，談一談這些年的心路歷程。
因爲爺爺知道。當年就算談了。也不可能改變什麼。反而會讓楚雲心生叛逆。
當年的段阿姨憤怒離開。又何嘗不是？
段老爺子如果提前點破，還有什麼價值呢？
“回去吧。”段阿姨擡眸看了楚雲一眼。“未來的路該怎麼走。該以怎樣的姿態去生活。去面對未來。我心中有數。你也應該有數。”
楚雲微微點頭說道：“您有任何吩咐，隨時通知我。”
段阿姨抿脣說道：“去吧。”
楚雲輕輕點頭。轉身離開。
回家的路上。楚雲坐在計程車內發呆。
今晚他似乎並沒收到太多的信息。可內心卻無比沉重。尤其是段老爺子的過世。更讓他感到異常的沮喪。
儘管這是他跟老爺子第一次見面。可卻彷彿一對建立了深厚忘年交的老友。心心相惜。
叮叮。
手機鈴聲響起。
楚雲回過神，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楚中堂打來的。
“二叔。”楚雲接通後，口吻平和地說道。
“來家裡一趟。”楚中堂說罷，徑直掛斷了電話。
楚雲愣了愣。不知道二叔找自己幹什麼。卻依舊吩咐司機，前往楚家。
來到家門口。
楚少懷錶情古怪地迎上來。低聲說道：“哥。我爸心情不太好。你悠着點。”
楚雲心中隱隱猜到了什麼。點頭說道：“沒事。”
說完，直接朝二叔的書房走去。
楚中堂的書房，楚雲極少過去。距離上一次，還是楚雲參軍在即，二叔代替爺爺給自己訓話。
只不過那一次的經歷不算愉快。楚雲也極少回憶。
咔嚓。
楚雲推開房門，來到了書桌前。
“坐吧。”楚中堂淡淡說道。淡漠地抽着煙。
但他的臉上，卻隱隱有一抹傷感之色。
似乎在緬懷什麼。
“嗯。”
楚雲入座後。僕人送來一壺普洱茶。
書房內很安靜。
裝修佈置，也不像是亞洲首富的書房。乾淨簡單到近乎寒酸。
“跟段老見過面了？”楚中堂抿了一口茶，恢復了威嚴的模樣。
“嗯。”楚雲點點頭。
他的猜測沒錯。
楚中堂今晚心情不好，跟段爺爺有關。
看來。二叔與段爺爺的交情很深。甚至常有往來。
“他是個很好的老爺子。智慧，涵養。”楚中堂動作沉穩地抽了一口煙。緩緩說道。“如果你能跟他多接觸一些時間，應該能學到不少東西。”
楚雲表情複雜道：“哪怕只是今晚見了一面。我依舊對老爺子充滿敬意。”
楚中堂淡淡點頭。似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探討太多：“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還不錯。”楚雲點頭。
“武道大會在即。不要再給自己找麻煩。”楚中堂語調生硬地說道。“真正的麻煩。很快就會找上你。”
楚雲微微點頭，說道：“我知道。”
書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啪嗒。
楚中堂又給自己點上一支菸，淡淡說道：“最近有什麼感想？”
“您指哪方面？”楚雲問道。
“任何方面。”楚中堂道。
“感觸挺深刻。”楚雲抽了一口煙說道。
“說說。”楚中堂說道。
“以前一直就懂這個道理。只有自身足夠強大。才能爲所欲爲。才能保護好身邊的人。”楚雲一字一頓地說道。“現在。我還得爲關心我，愛護我的人活着。哪怕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我也不會再放縱自己。”
“挺好。”楚中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你做好接管楚家的打算了嗎？”
這番話，說得毫無徵兆。
卻讓楚雲徹底怔住了。
“您什麼意思？”楚雲挑眉問道。
“楚家是你的。你一直知道。”楚中堂說道。
“我要。您就給？”楚雲試探問道。
“不給。”楚中堂平靜說道。“但我允許你來搶。”
別人，連這個資格都沒有。
哪怕只是動了一丁點的歪心思，也會被楚中堂徹底拍死。
“您又不給。我就算準備好了又有什麼用？”楚雲聳肩說道。“更何況。我還真沒打算接管楚家。”
“理由。”楚中堂說道。
“如果自身的強大要依靠剝削家人做籌碼。那算什麼強大？”楚雲反問道。“只不過是個吸血鬼而已。”
“看來你有更大的野心。”楚中堂微微眯起眸子。直勾勾盯着楚雲。
彷彿要看穿他的靈魂。
“算是吧。”楚雲輕描淡寫地點點頭，說道。“再怎麼說，也得複製一下我母親當年的輝煌和高度。畢竟我是她兒子。”
“挺好。”楚中堂淡淡說道。“希望你能成功。”
“您對我的態度似乎越來越和善了。”楚雲忽然將軍。意味深長地望向楚中堂。
“有嗎？”楚中堂皺眉。
“有。”楚雲很肯定地點頭。
“也許吧。”楚中堂平靜說道。
“爲什麼呢？”楚雲追問道。
“因爲你沒以前那麼惹人厭了。”楚中堂乾脆利落地說道。
楚雲笑了笑。突然發難道：“難道不是因爲我越來越強壯。越來越按照您定製的路線走上正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