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他雖然心中無戰意，但那股鋒利之極的氣息，卻不斷撩撥着他渾身細胞，令他下意識地想要應戰。
“和上一次交手。你強大了很多。”楚雲由衷道。“你全憑自己參悟的？”
“嗯。”洪十三點頭，右手微微揚起。呈某種詭異手勢，微微前傾道。“屠龍手。我最近研究的戰技。”
砰！
右手在空中發出噼啪之聲。卻在逼近楚雲之時，戛然而止。一道勁風拂面，令楚雲氣血翻滾。
“有什麼感受？”洪十三問道。
“很樸實。爆發力也足夠。”楚雲點頭，隨即給出最中肯的評價。“但欠缺了點殺意。”
洪十三聞言，非但沒有半點不高興。反而露出微笑道：“因爲你是我的對手。不是敵人。”
楚雲微微一笑，沒多說什麼。
“還有嗎？”楚雲問道。
洪十三點頭，左右腳一錯。腰身一擰，右腳如鐵鞭一般猛然擡起。
轟隆！
一股罡風攪動，呼嘯而至。
卻在楚雲側腦約摸五公分的位置停頓下來。
“追星腿。”洪十三抿脣說道。“和剛纔的屠龍手是連招。先後無差別。旨在施壓。對敵人造成連環攻勢，佔據上風。”
楚雲點點頭，說道：“有殺傷力，也有威脅。我知道你沒出全力。但即便如此，如果你今晚只是讓我看這些東西。我會感到很失望。”
洪十三仍是沒有生氣。相反，他眼神微微發亮。非常享受此刻的午夜時光。
對他而言，武技切磋比任何娛樂項目都有趣，感到快樂。這甚至是他此生唯一的愛好。
而楚雲，也是他這一生中，唯一認可的強者對手。
他知道，這世上一定還有許多比楚雲比自己更爲強大的強者。但那與洪十三沒有太大關係。
他享受的，是楚雲能夠帶給他的切磋氣氛。這種氣氛，是別的強者無法給予的。
“你能在瞬間破解我這兩招嗎？”洪十三很隨意地問道。
“破解不一定。”楚雲搖頭。“但未必能對我造成太實際的傷害。而且，我可以蠻力衝撞。以攻爲守。”
洪十三笑了笑。
忽然擡手，朝自己面門發力。
啪！
他右手攻擊，左手格擋。以極爲精妙的手段破解。看的楚雲目瞪口呆。
“你這是——”楚雲乍舌道。
“這就是創造的只屬於我自己的理論。”洪十三微笑道。“我不像你，有那麼多強大的敵人磨礪武道。所以我學會了和我自己戰鬥。”
“這算是左右互搏嗎？”楚雲內心驚駭。
雖說左右互搏只存在於影視電影中。但是否真正存在，楚雲並沒有涉獵過。
但既然一個人能和自己下棋，能和自己說話。
那麼自己和自己戰鬥，應該也是存在可能的。
而且，洪十三已經做到了。
“我的理解是和自己戰鬥。”洪十三擡腿踢出一腳。身軀作出極爲扭曲的姿勢。非常變態地躲避了自己這一腳。
砰砰！
洪十三不斷施展出他的獨門絕學。並一一在楚雲面前展露。然後，他自己竟然全部拆解了。
約摸五分鐘後。
洪十三吐出一口濁氣，身軀微微發汗。面帶微笑地望向楚雲道：“就在剛纔，我在你面前打敗了我自己。”
楚雲抽了抽嘴角。
心中只有一句吐槽：媽的。你是個變態嗎？
自己打敗了自己？
首先，這是許多人一生都做不到的。包括現在的楚雲，也未必能做到！
其次，自己打敗了自己。
那哪個自己，纔算是真的自己呢？
哪個自己，纔算是現在的他自己呢？
楚雲倒吸一口冷氣。嘖嘖稱奇道：“你這麼玩，不怕走火入魔嗎？不怕每天都生活在挫敗感之中嗎？不怕心態爆炸，失去自我嗎？”
“一開始也會迷茫，會失去方向。不知道哪個纔是我。哪個纔是真正的自己。”洪十三微笑道。“但習慣了之後，就慢慢給了自己一個交代。兩個都是我，打敗我的是我，被打敗的也是我。”
打敗我的是我！
被打敗的，也是我！
這是怎樣的武道境界？又是怎樣的超然武道之心？
楚雲只覺得匪夷所思。
他是走實戰派的。在他的武道世界裡，決鬥，就必然分出勝負。而勝負，便是這場決鬥的關鍵與唯一。
不可能出現打敗了敵人，而自己反而還是失敗者。
楚雲發現，洪十三非但實力強大。更是擁有了武道哲學。說他是開山宗師，也絕對不過分！
吐出口濁氣。楚雲豎起大拇指道：“你簡直是個天才！”
“謬讚了。”洪十三謙遜道。“我能感覺到，你現在的實力非常強大。而且應該比我強大一些。”
楚雲挑眉道：“過分謙虛就是驕傲，是自大！”
頓了頓，楚雲又道：“就算我能僥倖打敗被你打敗的你。但你也能夠打敗你自己。”
說到底！
展露全部實力的洪十三，是洪十三。
而打敗洪十三的那個洪十三，纔是真正的洪十三！
勝利者的洪十三有多強，楚雲並不知道，在他這場自己與自己的戰鬥中，也並沒有展露出全部！
這聽起來很繞口，甚至讓人神魂顛倒。可這卻是事實。鐵一般的事實！
“目前。我在努力提升失敗的自己。”洪十三抿脣說道。“你戰鬥經驗豐富，有沒有什麼指點我一下的？”
楚雲翻了個白眼：“我就是一個莽夫，一個只知道和敵人拼刺刀的武道白癡！”
說罷，斜睨了洪十三一眼：“你這都一分爲二，自己和自己戰鬥了。我哪有什麼經驗？況且。你提升失敗的自己，何嘗不是提升打敗自己的自己？”
更甚至，失敗的洪十三提升一分。
勝利的洪十三，必將提升更多！
在如此恐怖的武道哲學中磨礪，楚雲不敢想象將來的洪十三會達到怎樣的高度。
一代武道哲學家？
一代武道開山怪？
楚雲鄭重其事道：“我唯一可以說的就是，你這條路絕對錯不了。甚至開闢了一條全新的武道之路。”
洪十三雙眼微亮道：“那就好。”
頓了頓，他又道：“謝謝你的指教。”
“滾。噁心誰呢？”楚雲怒視洪十三。
“真的。”洪十三鄭重其事道。“你是唯一能讓我放心展露這一切的。別人，我信不過。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