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陛下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楚大官人也不會在這種場合掉鏈子。
二人虛空碰杯,輕描淡寫地化解了這場尷尬。
而蘇明月見女皇陛下的態度十分誠懇且良好。也就作罷。
接下來,女皇陛下對蘇明月的態度依舊客氣。
所諮詢的一些問題,也都是非常專業也深入的。
甚至偶爾,還會涉及到商業機密。
通常在這種時候,蘇明月都會直白地告訴女皇陛下。抱歉,這是商業機密,不可說。
長達一個小時的會談,楚雲吃得酒足飯飽。蘇明月二人卻只顧着聊天,並沒有吃喝多少。
而反觀女皇陛下偶爾提出的一些觀點,也會引發蘇明月的好奇心,並深入地思考。
可以看出,二人在商界上各有見解,鬥了個旗鼓相當。
“難怪蘇小姐能在短短不到三年時間內打造出如此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女皇陛下莞爾笑道。“不愧是天賦異稟的商界奇才。”
這不是吹捧,而是女皇陛下的真實想法。
如果蘇明月有個楚中堂這樣的父親。那麼她擁有今時今日的成就地位,也頂多只能算是出類拔萃,虎父無犬子。
可偏偏,蘇明月出身普通。在此之前,也根本沒有任何從商經驗。以如此狀態一頭扎進商海,卻迅速打造出如此龐大的商業帝國。
靠的,就絕不僅僅是勤奮和努力了。
天賦與奇才,缺一不可。
在會談之前,女皇陛下還在懷疑蘇明月背後是否有高人指點。甚至是師父安排的人。
可現在看來,蘇明月之所以能站在今日的高度。
靠的。就是她本身的天賦,以及近乎恐怖的嚴謹性。
天賦、才華橫溢、自律、理性,剋制。
這便是蘇明月異軍突起的五大要素。
不愧是師父欽定的兒媳婦。堪稱天之嬌女。
“蘇老闆。如果我想提出和你合作的建議。你會同意嗎?”女皇陛下口吻充滿試探。
蘇明月淡淡搖頭:“交流就行了。合作沒什麼必要。”
“哦?”女皇陛下玩味道。“爲什麼呢?你能跟本地的商人合作。甚至跟官方合作。爲什麼不能和我合作?”
“陛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蘇明月平靜說道。
“都想聽。”女皇陛下微笑道。
想聽真話,是爲了接近真相。
而聽一個人說假話。往往卻能判斷這個人的性情以及內心的思考。
有時候,假話反而比真話更接近真相。
“假話是。你給我的感官不是很好。”蘇明月口吻平靜道。“直白點說,就是我不喜歡你。”
“那真話呢?”女皇陛下問道。
“真話是。”蘇明月擡眸看了女皇陛下一眼。
那黑白分明的美眸中,彷彿蘊含着智慧的光芒:“據我所知,我丈夫應該認識陛下。而且,他對你充滿警惕。”
“我不會和我丈夫不喜歡的人做買賣。”蘇明月一字一頓道。
不用討厭。
只要不喜歡,就足夠成爲蘇明月的標杆。
“你真是個好老婆。”女皇陛下放下酒杯,眉宇間盈滿了微妙之色。也看不出究竟是不高興,還是其他情緒。
“這是我一直在努力的方向。”蘇明月並不否認。
“那蘇老闆又是否知道。我是你婆婆的徒弟?”女皇陛下直截了當地說道。“嚴格意義上來說。你得稱呼我一聲阿姨。”
“徒弟和兒媳婦,在我們華夏應該是同輩。”蘇明月似乎並不驚訝。
又或許她驚訝了。
但並沒有表露出來。
按照女皇陛下剛纔的說法,那楚雲和女皇陛下非但認識,而且有着非常複雜的關係。
“本來,我們是應該同輩的。”女皇陛下優雅美麗的臉龐上,忽而浮現一抹緬懷之色。
本來,楚雲也不應該叫她阿姨。
記憶一下子拉到了二十七年前。
那年的女皇陛下,年近十五歲。正芳華絕代。
那一年,那對夫妻來到東京城。並機緣巧合下,結識了深得天皇喜愛的王阿姨。
那一年,女皇陛下從那對夫妻身上,學到了畢生受用的知識儲備。
也正是那一年,她確定了儲君身份。
“你各方面都讓我很滿意。除了年齡大了些。”
“如果時間實在不允許,那就你了。”
可不到一個月。
那個傳奇女人改口了。
一通越洋電話,讓這對師徒徹底決裂,並漸行漸遠。
“你很好。但我不喜歡你。我的兒子,也不會喜歡你。就這樣吧。我有人選了。”
直至楚雲大婚那天。
女皇陛下才知道師父的人選是誰。
一個除了擁有絕世容貌,良好的讀書基因之外。她似乎一無是處。
這樣一個女人,憑什麼讓師父改變主意?
陛下一直想見一見她。
今天,她終於見到本人了。
而陛下似乎也明白了爲什麼師父會改變人選。從她,變成蘇明月。
在剛纔的場合之下,陛下不會像蘇明月那麼敏感。她更注重大局,更在意局勢的瞬息萬變。
個人的得失,不重要。
爲了大局,個人甚至可以被犧牲。
她出身帝王之家,骨血裡流淌的基因,就是那四個字:大局爲重。
兒女情長這種東西,越少越好。哪怕沒有,又有什麼關係?
皇權霸業,從來不是靠情感支撐起來的。
而是鐵血的手腕,殘暴的攻勢。
“蘇老闆,你知道嗎?”女皇陛下深深看了蘇明月一眼。“我也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
她討厭一個比自己年輕了十五歲的女人。
討厭一個從年齡上來說,應該稱呼自己一聲阿姨的女人。
她很優秀,也的確更適合楚雲。
那顆埋藏在心中的鬱結,女皇陛下於今晚獲得解脫。
她並不惋惜,更加不會遺憾。
她和楚雲,看似有所交集。卻是完全兩個世界的男女。
吃過今晚這頓飯,女皇陛下再無心事。可以徹底結束個人私事。啓動她的皇權霸業了。
“但我祝福你們。”
女皇陛下溫婉地笑道:“祝你們天長地久,舉案齊眉。”
說罷,她端起酒杯。眼中寫滿了真誠之色。
但眼底,卻不自覺地劃過一抹傷感與黯然。
一段從未開始,卻瀰漫在孤獨的心間二十七年的唯一一段感情,就這麼葬送了。消散了。
徹底走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