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有一棟格調清幽的小房子。
門外,是一條曲徑通幽的石板路。
楚雲拭擦了刀上的血跡,緩緩收起來。而後面色平靜地走向了房子。
前廳的燈光本就昏暗。
這後院的小房子,更籠罩在一片陰森之中。如同鬼屋一般滲人。
咯吱。
楚雲推開房門,目光冰冷地走了進去。
很快,繞過屏風的楚雲瞧見了坐在雅間的先生。
以及臉色蒼白,如臨大敵的薛朝青。
他沒死。這很好。
在他的預期中,先生也許會殺薛朝青。
但不會殺得毫無營養。更不會偷偷的,不聲不響的殺。
明珠城已經足夠混亂。
那羣繼葉老之後的中生代頂樑柱,也被摧殘得差不多了。
殺一個薛朝青意義不大。哪怕他是名義上的商會會長。
相反,薛朝青若是死了。
葉教授反而會毫無意外地掌控明珠商會。促進明珠商會新一代造神計劃。
“聊什麼呢?”
楚雲緩緩走近,坐在了茶几旁。
他身上有濃郁的血腥味。
那是剛纔接連擊殺二人殘留的。
他的呼吸,平穩如山。
他漆黑的眸子,卻閃爍着寒光。
眼神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先生。
距離,只有不到一米。
“聊你。”先生倒了一杯茶,然後推到楚雲面前。
楚雲也不怕這茶裡有毒,端起來便一飲而盡。
擊殺影子二人,楚雲看起來輕描淡寫。卻也消耗不小。嗓子更是發乾。
一杯茶下肚,嗓子溼潤許多。
楚雲拿出一盒煙,摸出三根。
他先遞給肌肉緊繃,連呼吸都顯得急促的薛朝青一根。
然後遞給先生。
“謝謝。我不抽菸。”先生搖頭。
“哦。”
楚雲往嘴裡扔了一支菸,然後點燃。
微弱的火光輝映在三人臉上,氣氛說不出的妖異詭誕。
“怎麼還找上薛會長了?”楚雲似乎也不急了。
這麼久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楚雲噴出一口濃煙,自顧自倒了一杯茶。
“他是明珠會長。”先生陰柔俊美的臉龐上,浮現一抹理所當然的正色。“也是我在明珠城的最後一個目標。”
“老薛,你很有牌面啊。”楚雲眯眼說道。“居然都能壓軸出場了?”
薛朝青笑得比哭還難看。應酬性地裂開嘴。
“是你想把秘密都帶進棺材。還是從一開始,我就想多了?”
楚雲話鋒一轉道:“我以爲你會讓明珠城風聲鶴唳,真正達到血流成河的地步。”
先生反問道:“爲什麼你覺得我會死?”
“因爲我要殺你。”楚雲斬釘截鐵道。“我要殺的人,從來沒人可以活着從我面前離開。”
“總會有例外的。”先生抿了一口茶,神色平淡如水。
“但不會是你。”楚雲一字一頓道。
鋒利的眸子,死死盯着先生。
楚雲沒能從先生身上察覺到太多強者氣息。
微弱到若隱若現。
但他很清楚,先生很強大,強大到自己難以想象的高度。
否則,他絕對不敢獨自坐在這兒,等自己的登門。
今晚的局面,是楚雲渴望已久的。
同樣,也是先生希望見到的。
他要與自己單獨會面,並只能有一個勝利者!
這一切,楚雲都不意外。
也符合先生的處事作風。
他唯一疑惑的是,先生的力度應該還能再加大一些。
他本可以再藏一段時間,藏到藏不住了。再突然現身。
引發一場災難性的事故!
這纔是楚雲想象中的劇本。也契合先生心中的怨恨、憤怒,以及復仇之心。
“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復仇者。沒你想的那麼邪惡。”先生的視線落在了楚雲那根香菸上。
煙依舊擺在他的面前。彷彿上供一般,充滿遐想。
不知道爲什麼,他突然有點想抽一口煙。
但他剋制住了。
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靠的,就是強大無匹的剋制力。
“你雙手沾滿鮮血。任何人都可以成爲你復仇道路上的犧牲品。”楚雲口吻平靜道。“你還是叛國者。破壞這座城市的秩序。”
“你太謙虛了。”
楚雲眯眼說道:“你一點也不普通。”
先生放下茶杯,擡眸看了楚雲一眼:“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先生的過往,楚雲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
先生這一問。也徹底難倒了他。
“如果我是你。”楚雲停頓片刻後,緩緩說道。“我不會問。”
任何原因,都不是你叛國的動機!
這世上,誰沒經歷點坎坷磨難?
若是所有人都像你用這麼極端的手段進行殘忍報復。這個國家,這個社會,還能和平共處嗎?還能繁榮富強嗎?
“你的確擁有非常強大的意志力。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動搖你的決心。”先生緩緩點頭道。
“這個評價,我欣然接受。”楚雲面無表情道。“我的確不會動搖自己的決心。從你策劃影視基地事件開始,在我心中,你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先生沉默了下,陰鷙的臉上掠過一抹玩味之色:“楚雲。我有個秘密,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楚雲薄脣微張道:“我雖然年輕,但很信那些老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楚雲平靜道:“說吧。我洗耳恭聽。”
“我來明珠城。有很多目的。”
先生也沒有賣關子,徑直說道:“殺葉正龍。是我最想做的。”
“那天夜裡,我在葉公館門外站了許久。你知道我在思考一個什麼問題嗎?”
“什麼問題?”楚雲很有耐心地問道。
“我在想。是殺葉正龍一個,還是殺葉公館滿門。”先生直勾勾地凝視着楚雲。“我有這個能力。而你,也絕對攔不住我。”
楚雲沉默了。
他的內心頗爲震撼。
殺葉公館全家?這的確是個非常驚世駭俗的決定。
但不得不承認,這同樣符合先生的處事作風。
“爲什麼忽然改變了決定?”楚雲皺眉問道。
“就在我下定決心的那一刻。”
葉重陰柔俊美的臉龐上。浮現一抹罕見的笑容:“葉子出現了。她喊了我一聲叔。”
“二十一年了。我沒想過她還會記得我。”
葉重拿起桌上的煙,放進薄脣中:“那是唯一一次,我感受到了所謂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