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廳,死寂一般。
不僅曹挽秋深深凝視楚雲,就連葉教授的目光,也從手機挪開,落在了楚雲那平凡無奇的臉龐上。
葉守天擡眸看了一眼,神情冷峻。也不知是期待,還是抗拒。
片刻的沉默之後,楚雲神情坦然,回望曹挽秋:“阿姨,您知不知道,我已經結婚了。”
曹挽秋微微點頭:“聽葉子提過。”
“那您又知不知道,我國法律是不允許重婚的?那是違法的?”楚雲目光陰鬱,表情沉了下來。
曹挽秋氣定神閒,仍然溫婉:“楚先生,就在你來到葉家之前,我們已經和陸家解除了婚約。”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未婚夫妻可以散夥,已婚夫妻,又有什麼不可以?”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這年頭,結婚後又離婚的還少嗎?
有些男人三婚四婚也不稀奇,當然,女人也是。
時代變了。婚姻變得不再牢靠。曾經的圍城,如今支離破碎,不堪一擊,成爲形同虛設的土柵欄。
“我這人重感情。”楚雲微微眯起眸子,不再多言。
拋棄糟糠之妻,來葉公館當駙馬爺?吃更軟更香的軟飯?
楚雲隱隱被觸怒了。
“剛纔就說過了。我們家葉子重情重義,連陌生人遇難也會打抱不平。難道在你眼中,她不重感情嗎?”曹挽秋慢條斯理地說道。“還是在你眼裡,我們家葉子比不過投身演藝圈的蘇明月?”
“阿姨。”楚雲皺眉道。“我尊重您的涵養和家教。”
“哦?”曹挽秋微笑道。“是我哪句話得罪你了嗎?”
“請您不要侮辱我的妻子。”楚雲一字一頓道。“我會不高興。”
“侮辱?”曹挽秋有些費解。“我只是認爲,你的妻子並不會比我女兒更加優秀。這應該也是大衆都會給予的公允評價。不是嗎?”
“我老婆是不是一個優秀的妻子,你說了不算,大衆說了也不算。”楚雲很失禮地點了一支菸,壓住了內心的陰鬱。“只有我有資格評價。”
“那你的評價是什麼?”曹挽秋抿了一口茶,耐心問道。
“我沒有評價,也不敢評價。”楚雲一字一頓道。“我只是認爲,當您拿葉教授和我妻子比的時候。就已經在侮辱我的妻子。”
就在葉公館氣氛變得劍拔弩張之時,楚雲往這暗潮涌動的湖面,再度扔下一顆巨石:“您的女兒,有什麼資格和我妻子比?”
砰地一聲巨響。
葉守天砸碎了手中的茶杯,神色不善道:“混賬!你敢侮辱我的女兒?”
曹挽秋卻陷入了沉默。
她沒能說服楚雲,哪怕他揹負陸家的憤怒,以及今晚這注定瘋狂的黑暗吞噬。
楚雲也沒有選擇投誠葉公館,尋找更牢固的港灣。
“是你們自取其辱。”楚雲態度強硬,寸步不讓。
葉守天神色陰沉,但除了臉上有那麼點憤怒之外,眼神卻格外平淡。
彷彿他的生氣,是不上頭的。
“行了。”
葉教授打斷了這場岌岌可危的談話,紅脣微張道:“時候不早了。去睡吧。”
葉家夫婦沒多言,起身走了。看起來很給女兒面子。
可他們今晚的舉動,卻令葉教授顏面盡失。
偌大的客廳,只剩葉教授與楚雲二人。茶几上的香茗,仍然煮着。那些精緻昂貴的茶點,也無人問津。
葉教授斜了眼楚雲:“你還真生氣了?”
“難道不應該嗎?”楚雲挑眉道。“你們機關算盡,要破壞我幸福穩定的婚姻生活。簡直比我那無惡不作的嬸嬸還惡劣。”
“你要生氣也行,衝我爸媽使勁就行了。”葉教授微微眯起美眸,紅脣微張道。“這可不是我的主意。”
“鬼信!”楚雲瞪了葉教授一眼。“你一直饞我身子,當我不知道?”
葉教授端莊優雅的臉龐上,掠過一抹荒謬之色,抿脣道:“不可否認,我的確對你有點興趣。但就你這副皮囊,我真看不上。”
楚雲抿了一口茶:“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認準了葉教授就是饞他身子,她下賤!
“我和陸長青的婚約,不是葉公館解除的。”葉教授玩味道。“是陸嶽亭親自打來的電話。”
“想不到連你父母也滿嘴謊言。”楚雲冷笑一聲。
“爲什麼你的側重點在我父母撒謊,而不是陸嶽亭爲什麼解除婚約?”葉教授玩味道。
“人是我打的。他被打成什麼豬頭樣子,誰能比我更清楚?”楚雲抽了一口煙,輕描淡寫。“陸嶽亭應該是覺得兒子不成人樣了,配不上你才悔婚的吧。”
“哦對了。”楚雲彈了彈菸灰,道。“如果我沒記錯,我在對他拳打腳踢的時候,還朝他褲襠踹了兩腳。悔婚了也好,要不你下半輩子就沒了。”
葉教授眯着眼,仔細端詳着楚雲那並不出挑的五官。
她想知道,爲什麼到了此時此刻,他還能沒有任何負擔的探討毆打陸長青一事。
他心中就真的一點也不緊張嗎?
陸家在他眼裡,就真的一文不值嗎?
“我越來越嫉妒蘇明月了。”葉教授柔軟的身軀靠在沙發上,眼神複雜道。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楚雲掃了葉教授一眼。“剋制點。”
“你是上帝派來保護蘇明月的天使嗎?”葉教授話鋒一轉。“她憑什麼讓你不顧一切,無畏兇險?”
“天使?”楚雲忽然咧嘴笑了。
“葉教授,你這評價我真是愧不敢當。或許你再多瞭解我一點,也就不會給出這樣的評價了。”
楚雲說罷,緩緩站起身來。
那平凡卻瀰漫着滄桑的臉龐上,懸着笑意:“天使會爲了拯救蒼生而犧牲你一個。”
“但我。剛好相反。”
退役後,楚雲心性大變。
他不再豁達,不再光明。
他變成了魔鬼,變得睚眥必報。
魔鬼縱然有千萬罪孽,可他身上,卻仍然有那麼一個閃光點。
他可爲一人,負了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