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凌軒對她極好,她知道他在愧疚。可是,其實凌軒真的不需要對她歉疚的。與其說她要救的是自己的愛人,不如說她在守護自己內心的一方淨土。凌軒和洛雅的愛情,已經凌軒的堅定溫婉,是她在成長的過程中所沒見過的真正的美好。
他們這樣的孩子,從小就處在權利的中心,最開始受到的教訓就是不曾謹言慎行,隨即學到的就是掩藏真我勾心鬥角。
但,即使不後悔,還是害怕的,對着自己的未來,對着自己的父母。不然,看到葉凌峰的時候,葉瑜也不會崩潰了。但此時此刻,得到父親溫情的諒解,那被強壓在心底深處的恐懼終於釋放出來,讓她脆弱不已。
葉凌峰暗暗嘆氣,女孩子終究是女孩子,遇到這種事總是會害怕的,但總算是女孩子,又是爲了救人,怕——也是可以利用一下,給女兒謀個好前程。
“當初怎麼就那麼傻?”葉凌峰打算挑明話題,“我剛纔在這兒陪你的時候看到你救得那個傻小子來看你,一副痛心疾首愧疚不已的樣子,小瑜,你跟我說句老實話——你,是不是喜歡他?”
葉瑜背一僵,眼淚漸漸停歇,慢慢擡起頭看着父親,突然之間心裡又開始酸澀起來,她這個樣子,父親還是要利用嗎?
一時間,內心又悲又苦。
“丫頭,不是爸要利用你,或者藉機上位,爸只是不想你白白受傷痛又白白沒了前程將來過得一團糟。”葉凌峰的聲音在昏黃的燈光中尤其顯得犀利非常,“可現實終歸是現實,他欠你一條命,你又喜歡他的話,沒什麼理由不讓爸爸來幫你安排。”最主要的是,把女兒託付給這個男孩的話可保葉瑜下半生不愁吃穿簡單幸福,而且,也可保得葉家繼續榮耀。
“我……”
“小瑜,這不是你爲別人處心積慮而對自己苛刻的時候,你要做好人好事爸爸不攔着你,可你把自己置於尷尬的境地我就不可能冷眼旁觀。”葉凌峰瞧着女兒震驚的樣子繼續循循善誘,“凌軒的父親凌修是我的老朋友了,也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很有幾分交情。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你要是拿定了主意,我去跟凌家說,保證你不會受半點委屈。”
葉瑜無言望着自己的父親。她被這個震驚,突然之間不知道該作何打算。
嫁給凌軒?
若說沒有做夢的時候偷偷想過那是假的,可是自從知道凌軒的真實心情之後,她就再沒有做過這種春夢。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遙遠,她愛着他,但是更多的是仰望着他,如此而已。
“我這個樣子,嫁過去拖累他?”葉瑜恢復了冷靜,“我不願意。”
“孩子,什麼叫做拖累?他要是沒你現在已經死了,這不是拖累這是報恩,做人也該有點良知的。”葉凌峰被葉瑜的頑固搞得有點火大,“葉瑜,你到底懂不懂,你的腿如果好不了,你這輩子就完了!到時候你想怎麼養活自己?啊,你希望你爸媽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喜歡一個男人連命都不怕爲了他丟掉,你還怕表白嫁給他?”葉凌峰頗有點恨鐵不成鋼。
“凌軒早有喜歡的人,他和他女朋友差不多六年的感情,不會爲了我而有改變的。”葉瑜淡淡扯了扯嘴角,“他會照顧我,這毋庸置疑,但是他不會娶我。”
“這種事現在不見得由他做主,有女朋友又怎麼樣?你的腿可是爲了他廢掉的。”葉凌峰冷哼,“再說,他有女朋友,他家裡知道嗎?”
他和凌修可是生死之交無話不談的,如果說凌家直到凌軒有女友,上次凌修肯定會跟他談到這個,可是凌修絲毫沒有提及凌軒女朋友的任何事,他幾乎可以肯定凌軒這還是地下情,如果是這樣,誰輸誰贏壓根還未可知。
這個可以帶給葉家飛黃騰達機會的女婿,他可沒打算放過!
再說了他的女兒他心裡有數,就算凌軒現在放不下女朋友,但看在葉瑜的傷的份上也會善待她,將來天長日久,葉瑜又會隱忍,不發現她的好纔是怪事,兩家又門當戶對,怎麼都算得上一樁美事。
葉凌峰打着如意算盤。
“不曉得,凌軒的私事我不是很清楚。”葉瑜低下頭,心口揪着疼。父親的話無疑給了她一條康莊大道,既不用擔心前程又可以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可是一想到自己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去毀掉那人的幸福,她就又覺得自己骯髒到可鄙。
可是,和凌軒相守,那是一個多麼誘人的念頭……
葉瑜閉上了眼睛,聲音哽咽,“你讓我再想一想。”
“好,時間多得是,你慢慢想。”葉凌峰拍拍女兒的肩膀,“時間不早了,你早點睡,修養好身體準備積極附件,雖然醫生現在說機會不大,可你知道的,受傷也好,生病也好,醫治好的機率除了跟病情有關,跟你的心理也有關係。你要是想好起來,就讓自己積極一點,別老是陰陰鬱鬱的想東想西。”
“是,爸爸。”葉瑜低下了頭,在暗處苦笑,恁是誰處在她這種境地,恐怕都不可能不東想西想。
自己的未來,最操心的,總歸是自己。
葉凌峰看着葉瑜態度和緩起來,滿意地點點頭出去,帶上了門。
葉瑜躺在牀上,許是下午昏睡了太久,反倒沒了睡意,而且剛纔那番胡如同驚濤駭浪在她腦海裡翻攪,一個聲音在說自私一點,你爲他付出了這麼多,讓他補償你一點也是應該;另一個說,你怎能如此不要臉皮,去破壞人家如花美眷。
想着想着便疲憊至極,卻依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直到窗外光線漸漸透進來,隱隱約約可見又是一個燦爛的晴天,葉瑜忽然有所了悟。
人,總是需要陽光的,就算明知道過於靠近會被燒死,會還是如同飛蛾一般要撲過去。她也好,爸爸也好。只不過她要的是溫暖,父親要的是權勢地位。
凌軒很好,她深深眷戀着這個人,可證因爲如此,所以纔不能去破壞他的幸福。那個人,值得擁有一份乾淨吹催的愛,想必他所愛着的女孩給予他的正是這樣的一份愛情。
但是,她也得爲自己考慮一下將來。
也許,她可以拜託凌軒幫一個忙,滿足了父親的慾望,也許自己一個更好的未來。反正,以她對父親的瞭解,他絕對不可能放棄這個念頭。
豁然開朗間,心中的陰鬱頓時散開不少,彷彿隨着日出而消退。
是了,按部就班,積極醫治,她還年輕,還有的是機會。就算最後證明自己的雙腿真的廢了,那也了無遺憾。
這些天的她,實在太不像她,還好,醒悟的不算太晚,一切從今天開始尚且來得及。
凌軒來的時候看到她宛若新生的樣子很是高興,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葉瑜忍不住想笑,但卻笑不出來,“凌軒,我有點事想跟你聊聊,還有些事想找你幫忙,有時間聽我嘮叨一下嗎?”葉凌峰已經去會凌家家長,她也必須加緊時間。
凌軒怔了一下,然後對着她彎起了眼睛,“我推你出去走走。”
說完,把放在牆角的輪椅推過來,扶着葉瑜坐了上去,邊推邊微笑,“你也別太急,這種牽涉到骨骼神經的傷得一步一步來。現在爲你成立了專家小組,我還託洛叔叔找了國外的名醫,相信總能治好的。”
“我也相信。”葉瑜頷首,“前陣子我過於自暴自棄,說起來真是對不起你。”
“要說對不起也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經驗不足生死關頭給你拖了後腿。”凌軒依然很歉疚。
“我們也別在這裡對不起來對不起去了,既然彼此覺得歉疚,那不如想個辦法了結了這樁心事,然後各歸各的人生路,你說好不好?”葉瑜微哂,擡頭望着天空,略微有些出神。她不是沒有想過借這個機會接近自己喜歡的男人,可是左思右想到最後,還是選擇後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世上的愛有很多種,強求的愛情其實根本不是愛情,就算凌軒爲了愧疚娶了她照顧她一輩子,卻對她沒有半分愛意,還要忍受着他心裡一心想着別的女人,那這一世的日子又該多麼難熬……
與其如此,不如想個法子徹底了結彼此的心結,既可保的自己未來無憂,又可讓凌軒感激自己一輩子,豈不是雙贏?
“你希望我爲你做什麼?”凌軒沉默的看着葉瑜半晌,問她。他跟葉瑜關係不錯,雖然不算深入瞭解的朋友,但也有點惺惺相惜,可使葉瑜這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我爸爸是不是去見了凌叔叔?”她擡頭,看凌軒。
凌軒點頭,不解。
“我爸這個人,在軍界打拼了大半輩子,最看不開的就是權勢前程,當年我媽生下我後因爲身體原因無法再生育,他也很是遺憾不想人家有個兒子可以爲他繼續續寫輝煌篇章,所以對我總是耳提面命,要出人頭地。”葉瑜淡淡苦笑,“現在我成了廢人,他本來已經對我失望,可是偏偏,你對我心懷愧疚,凌叔叔和我爸又曾有戰友情誼,所以他這次是希望……”
凌軒臉色變了,他看着葉瑜說不出話來,心底有些悲涼無奈。
他這樣的出身,雖然不算最爲顯赫,也算得上是背景雄厚,從走上社會進入軍界,打他主意的就沒有少過,如果不是有洛雅的存在,或許他還真的會心動了,面對那些同樣來歷不凡的精明幹練的女子,他也會有想法——這樣的人,不僅門當戶對想法相同,而且對他的前途大有助益,不可不說是佳偶。所以對着葉凌峰的算計,他能理解,何況他的確有愧於葉瑜。可現在不一樣,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洛雅,他的心裡只能容得下一個洛雅。
瞥了一眼凌軒的臉色,葉瑜輕輕嘆了口氣,心道幸好早就死了心,只想演場戲放過彼此,否則還真有她難受的,“你放心,雖然那是我爸爸的一廂情願,可是並不是我的想法。凌軒,我很羨慕你和洛雅之間的感情,我從來不想破壞你們,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