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呂思言開始意識到這件事背後的因素非常複雜：“誰給你下令的？”
“羅清武！”
“怎麼是他？”呂思言愣住了，就如同他說的一樣，警方和部隊是不相干的兩個系統，不存在誰領導誰的問題。不過凡事總有例外，孟陽龍就是一個例外，雖然孟陽龍是部隊高官，卻可以領導警方的工作，因爲孟陽龍是負責國家安全的，警方的工作也屬於國家安全範疇。
至於這個羅清武，呂思言也算是久仰大名了，此人權位高、野心大，目前大有取代孟陽龍的趨勢。
呂思言能理解，既然是羅清武下令，廖家珺沒有辦法不服從。
呂思言狐疑的問道：“羅清武爲什麼要下這個命令？”
“我不知道。”廖家珺不住的搖頭：“他的官銜那麼大，我哪敢多問什麼啊，他只說是跟國家安全有關，根本不多解釋什麼。”
“這件事情你爲什麼不向我彙報？”
“對不起，呂部長，羅清武給我下令的時候，我以爲事先已經做好了各方面的溝通，部裡已經知道這件事情呢……”廖家珺非常無奈的說道：“我哪裡想到你會打電話來興師問罪！”
“原則上來說，羅清武確實應該跟部裡通個氣兒，但實際上沒有。”冷冷一笑，呂思言頗爲不屑的道：“國家安全需要，呵呵，多麼冠冕堂皇的藉口，在這個藉口之下可以行一己之私。鬼才知道羅清武爲什麼要終止調查，案犯或許跟他有什麼親屬關係也說不定，越是喜歡唱高調的人，越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情！”
“你說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呂思言又是一聲冷笑：“如果是其他案子，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一次涉及到了恐怖主義，我不能坐視不理。你現在上網看一眼，網民都快把他們給罵爛了，說我們無能瀆職廢柴什麼什麼的。羅清武有一己之私要求終止調查，卻讓我們來背這個黑鍋，這可不行！”
“我也覺得這件事不應該怎麼處理。”廖家珺嘆了一口氣：“但是，從我們這個角度來說，想要推翻羅清武的決定，好像也不太容易。”
“的確不太容易。”呂思言思忖片刻，隨後說了一句：“我的請示一下上級了。”
“那我應該做什麼？”
“你什麼也不需要做，只需要等我消息就醒了！”呂思言毫不猶豫的說道：“無論如何，還是那句話——我們不背黑鍋！”
呂思言放下廖家珺的電話之後，直接就去找上級請示了，而他的上級正是正職部長。
公安部現任部長是杜春輝，這個人年歲已經大了，眼看就要退休，所以平日裡不怎麼管事。
呂思言是常務副部長，很大程度上能起到正職部長的作用，也經常暫代杜春輝履行職責。
不過，呂思言遇到重大問題的時候，還是要找杜春輝商量。
只要杜春輝一天不退休，呂思言就仍然是副職。
呂思言剛一進杜春輝的辦公室，杜春輝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問問你呢，廣廈曹氏集團爆炸案到底是怎麼回事？”
呂思言苦笑着道：“我就是要來向你彙報這個案子……”
杜春輝打斷了呂思言的話：“這個案子有非常明顯的跡象，根本就是一次有組織的犯罪活動，廖家珺竟然給定性爲煤氣爆炸，她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頓了一下，杜春輝又道：“這個廖家珺可是你的人，如果惹出了什麼麻煩來，你呂思言難逃干係！”
呂思言非常尷尬的點點頭：“我知道……”
“小呂呀……”杜春輝緩和了語氣：“這個廖家珺我是知道的，年紀輕、能力強，但性格莽撞。她畢竟太年輕了，根本不適合擔任這麼重要的職位，當初是你極力保薦，我才同意了對她的任命，現在她搞出這樣的事情來，你讓我這臉都沒地方放。”
呂思言只有點頭：“我明白……”
“我歲數大了，熬不了幾年就要退休，我的位子需要有人來接替。本來，我考慮你是個不錯的人選，這些年來趕出了不少成績，敬業愛崗能力又強，讓你接班我也放心……”頓了一下，杜春輝輕哼了一聲：“但廖家珺這件事情一出，我倒要重新考慮人選了，如果你繼續胡亂用人，就可能毀掉警務工作。要知道，我們可是維護着百姓安全和社會秩序，如果你提拔起來的全是廖家珺這樣的蠢材，那不還得天下大亂？”
很顯然，杜春輝對廖家珺的成見非常大，呂思言非常無奈的解釋道：“我來這裡就是要跟你彙報這件事，廖家珺作出這個結論也是非常無奈的，因爲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壓力？”杜春輝冷笑着問道：“來，你給我說一說，是什麼樣的人，竟然能給一個副省級城市警局的局長施加壓力！這個人來頭這麼大，不會是從海子那邊出來的吧，話說，那些大首長們要是有什麼決策，也應該直接向我下達命令，怎麼可能直接找到廖家珺？”
“問題就在這……”呂思言一字一頓的告訴杜春輝：“給廖家珺下令的人是羅清武！”
“他？”杜春輝聽到這個名字就是微微一怔：“你……沒開玩笑吧？”
“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可能開玩笑！”呂思言苦笑着搖了搖頭：“羅清武直接找到廖家珺，要求把案件定性成爲煤氣爆炸，用的直接就是命令的口吻，根本沒有做出任何解釋！”
杜春輝在辦公室裡開會走着，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怎麼會是他……羅清武這個人的地位非常微妙，看起來有取代孟陽龍的架勢，但一直都沒有得到正式任命。”
呂思言點點頭：“是這樣的。”
杜春輝看了呂思言一眼：“這事兒你是怎麼看的？”
不愧是大領導，遇到問題的時候不急於表態，讓手下先說。
呂思言回答道：“如果是孟陽龍直接下令，我們也就只能這麼辦了，哪怕社會輿論謾罵我們警方，這個委屈我們也只能受着。因爲大家都知道孟陽龍是什麼人，他不僅工作上非常靠譜，而且威望極高，他說案子涉及到國家安全那就肯定有不能讓我們知道的因素……”
呂思言說到這裡就打住了，杜春輝指了指呂思言：“繼續說！”
“但是……”呂思言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是羅清武來下這個命令，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羅清武的工作能力是不是像孟陽龍一樣靠譜，這個大家心裡都有數，我也就不多說了。關鍵在於就是部長你剛纔的那句話——羅清武沒有得到正式任命，大家默許了羅清武暫代孟陽龍的工作，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你羅清武讓我們做什麼，只要不是重大問題，我們服從就好了。但這一次曹氏集團爆炸卻屬於重大案件，我們是不是應該服從羅清武，需要打一個問號。”
杜春輝又是點頭：“繼續說！”
“如果這個案子將來引發了什麼麻煩，羅清武固然是有責任的，但咱們也要承擔責任。”呂思言一邊說着，一邊不住的搖頭：“畢竟，羅清武沒有得到正式任命，我們爲什麼要服從羅清武的命令，這事不管拿到哪去講我們都說不出道理的。”
杜春輝若有所思的一笑：“你說的很對。”
“還是部長你精明，這一句話就說到點子上了……”呂思言不失時機送上一記馬屁，然後又道：“這個案子已經讓輿論發酵起來，搞不好就要引起更高層的注意，我們不能給羅清武背黑鍋！”
“確實不能背黑鍋，有必要跟羅清武把話說清楚，可你知道嗎……”杜春輝拖着長音緩緩說道：“廖家珺說，羅清武下令終止調查，這個指控是非常嚴重的。我們都是警察，都知道這種指責必須有證據支持，兩個人之間的私密談話，很多時候其實是說不清楚的。羅清武完全可以不認賬，對自己的話做出另外一番解釋推卸責任，比如，他完全可能說自己只是正常視察工作，給案件提出一些指導性意見，沒讓廖家珺終止調查，是廖家珺自己會錯意纔開了這麼一個新聞發佈會。甚至於，他還可以乾脆否認自己曾下令給廖家珺……”
“我明白了。”呂思言聽到這些話，出了一身的冷汗。剛纔他的那記馬屁拍得還真值，杜春輝考慮問題確實比較全面，他自己先前就沒有想到，如果缺乏證據，這個案子最後倒黴的還是自己和廖家珺。
杜春輝長嘆了一口氣：“也就是說，如果沒有證據證明他們兩個到底說了些什麼，我們也就只能背這個黑鍋。”
呂思言很小心地問道：“部長，那你看……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你剛纔說的是對的，我們不能給羅清武背黑鍋……”停頓了一下，杜春輝吩咐道：“再決定我們下一步怎麼做之前，你馬上跟廖家珺通個電話，務必弄清楚她跟羅清武談話的每一個細節，我要知道他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