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的侄女

“這是哪裡的話,你也是可憐人,如今就娘一個暖心的親人,情急之下忘情也是常情。”任三太太甚貌美,年輕時仗着長相嫵媚,尖酸脾性尚可稱傲氣,年老了變成了刻薄。

任大太太笑容頓時斂了幾分,“三嬸嬸說的什麼話,怕是方纔酒多喝了幾口,糊塗了吧,任府這一大家子的人,可不都是小三的血脈親人。”

擡眸望向任老太太,任老太太依舊那副看似親切和藹,實則漫不經心的模樣,任西樓也散漫笑着,彷佛說的不是他,任大太太心裡一緊。那麼多孫輩,任老太太從來都對任西樓最特別,說是大家都像任老太爺,獨他最像她年輕時候。

任大太太瞭解老太太的性子,任三太太自然也知道,皮笑肉不笑繼續道:“是不是親人,到時便知曉了。”

任大太太一口氣哽在胸口,說不出話來,任老太太見火候差不多了,發話解了任大太太的圍:“好了,知道你們倆妯娌好,也不用故意鬥嘴顯擺親熱給我們看吧。”

任三太太順杆子往上爬,掩脣輕笑:“沒法子呀,和大嫂鬥了幾十年的嘴,都成習慣了,一日不吵我渾身都不爽利,飯都吃不香,娘你也該聽習慣了,不會還吃兒媳們的醋吧。”

幾個圓場打下來,這件事便輕輕揭過,任大太太心裡卻越發慪氣,老太太每次都是這樣,任大太太的手在寬袖下狠狠絞着手帕。

“老太太,四小姐和周表家小姐來了。”門外下人高聲通報。

“任西媛?”任西樓眉峰一挑,表情有些怪異,“真是好久沒見過她了。”

任老太太笑呵呵點了點他額頭道:“你四妹妹現在是規矩的大姑娘了,可不是當年與你淘氣的小丫頭,你這小心眼可別還記恨她,要嚇着你妹妹,我饒不了你。”

規矩的大姑娘?呵。任西樓悻悻摸鼻子,心中千翻百轉的心思在現下也只得暫且打散,向老夫人敷衍了過去。

一高挑一玲瓏兩名豆蔻芳華的少女姿態高儀的走進來,高挑少女削肩細腰,氣質清冷舉止斯文,帶着書卷氣,玲瓏少女身量不及高挑少女,鵝蛋臉上杏眸瓊鼻精緻無雙,顰笑已初見日後風姿。倆人攜手前來,盈盈下拜一一見禮。

“函譽給任祖母、姨母、三太太請安。”

“西媛給祖母,娘,三嬸孃請安。”

高挑少女任西媛請罷,未如以往般跟着依偎在任老太太身側,而是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任西樓,巧笑嫣然道,“三哥哥好。許久未見三哥哥,三哥哥還是那個模樣,真是一點沒變。”又挽着嬌小玲瓏的周函譽笑眯眯道,“函譽妹妹,這位便是我經常和你提前的二叔家的三哥哥了,你總是念叨久聞其名不見其人,今兒個如願了吧。”

周函譽頰上飛紅,羞怯低頭向任西樓福了身,“任三公子。”

任老太太滿臉慈祥:“函譽跟着西媛也叫三哥哥便是,不必那般生疏。”周函譽乖巧應是。

男女七歲不同席,閨閣女子避外男。

任西樓躊躇了下,任西媛與周函譽不像是請個安便離去的樣子,那隻好自己告退了。

正想着,任大太太已開口:“小三和我們這些無趣瑣碎的婦人待了許久,想是無聊之極,西媛,你帶你三哥哥去園子逛逛吧。”

頓了頓,“二房當初的院子還留着,下人一直都打掃着,物什一樣也沒挪動過。只是沒人住,到底少些人氣兒。”

“多謝大伯母的看顧。”任西樓不見動容,隨意道謝了番。

任西媛轉了轉眼珠,“我陪三哥哥去了,那函譽妹妹怎麼辦,我總不能半途扔下客人吧。”

任老太太道:“也不算是外人,函譽一同去也無妨。”

聞言,任大太太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個婆婆,她真真的又愛又怨,婆婆脾性有些古怪不好捉摸,但容易相處,只一到自己想算計什麼事,也不知婆婆究竟知不知曉,一會兒拆臺子,一會兒借梯子,讓人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怎麼說好。

任三太太雙手攏着粉彩釉茶杯,瞧見任大太太和任西媛母女倆得意翹起的嘴角,幾不可聞的哼了聲,大房的心思她能不知道?不過照婆婆和小三的態度,這事想成,難。

說是三人,不過是三個主子,加上丫鬟,十來人在安靜的園子走動,也算是浩蕩了。任西媛本以爲將任西樓與周函譽處在一起,她就可功成身退。周函譽出身名門,容貌嬌

媚,談吐高雅,家世、容貌、和學識樣樣俱佳,而且性子還好,最適合任西樓這種喜怒無常陰晴不定脾氣暴躁的男人了,介時只要周函譽一一展現出來,他能不動心?

孰料壓根不是。

她鬱悶的看着一身冷意大步前走的任西樓和在丫鬟扶持下努力跟緊任西樓步子的周函譽,不禁揉揉發疼的額角,想顯擺,也得有機會啊。同時也開始懷疑,就算將周函譽嫁給任西樓,任西樓比她們想象的更冷漠,她能爲任家大房、周家做事嗎?能讓任西樓幫他們嗎?

任西媛嘆氣,罷了,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途徑園子,任西樓餘光也沒給個,直奔當初二房居住的院子。

到了院子,任西媛、周函譽與一干下人在正院裡發呆,任西樓一個人徑直進了父母和自己的房間。任西媛見任西樓雖面無他色,但行止急切匆忙,略欣慰,娘一直令人好好打掃這院子也不算白忙活,任西樓好歹得因了這對她們有幾分感恩吧。

這一待,一直待到任老太太的人來尋她們,任西樓方出來。來人是秉了老太太的吩咐叫他們前去用晚膳的。

任大太太以爲一下午的時間,他們定相處融洽,最後還樂不思蜀玩的忘了時辰,得老太太派人叫纔來,心中期待不已,結果人進了屋,周函譽離任西樓站得遠遠的。

任西媛懊惱的朝任大太太搖頭,任大太太好一陣失落,不過鬥志仍在。任老太爺與老友一起外出遊玩了,任大老爺任三老爺各有理由沒回家,大房二房的子嗣皆未來,下午是哪幾個人,晚上還是哪幾個人,很是清淨。任西樓對此表示很滿意。任老太太一左一右分別坐着任西樓與任西媛,任西媛旁邊是周函譽,再是任大太太與任三太太。

任家素來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今日任老太太自己先打破了這個規矩,不停的問着任西樓飯菜可合口,祖孫倆互相夾着菜餚,任西媛攜帶着周函譽在一旁時不時插話鬧趣兒,兩位太太含笑聽着,真有一家和睦的景象。

用完膳,稍坐片刻,任西樓便道要回府,任大太太笑容一滯,眼瞼垂下片刻,又漾起長輩式的微笑,寵溺且縱容的道:“你這孩子!這可不就是你的家嗎。”

(本章完)